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清晨,大馬士革的空氣中彌漫著一層薄霧,十余名馬穆魯克將軍們簇擁著一個穿著華麗鱗甲的年輕將軍登上了城墻。
他愁眉不展地看著城下連綿不絕飄揚著各式十字軍旗的營寨,這些天,十字軍緊鑼密鼓籌備著攻城事宜,而他所制定的襲擾計劃,不僅損兵折將過多,取得的成效也十分有限。
征召來的沙漠游牧民再是兇悍,狂熱,也抵不過法蘭克騎士的鐵甲和千錘百煉的戰斗技巧。
一名馬穆魯克將軍低聲道:“殿下,最近城外的法蘭克蠻子越聚越多,他們驅使著魔龍,威逼每一座村莊都為他們提供軍需,水源,還拿出金銀財帛來收買他們,我們的計劃顯然是失敗了。”
年輕將軍有些惋惜道:“我早就說應該堅壁清野,不留一處水源給他們,那些驕橫自大的法蘭克蠻子,失去了水就會像焦渴的魚兒任由我們宰殺。”
他是馬利克,薩拉丁的長子,也是薩拉丁最寵愛的兒子。
在如今薩拉丁病重之際,他自然而然便接過了大馬士革的統治權。
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薩拉丁原本就打算在自己死后,將大馬士革以及敘利亞南部的王國腹心地帶,盡數交給馬利克,并且讓他來做阿尤布王朝的國王。
馬利克在這些地方本就有相當廣泛的統治基礎,有著一套依附于自己的班底。
馬穆魯克沉聲道:“陛下仁厚,不愿使民眾受災。”
馬利克苦笑道:“倘若能夠拯救我父親的王國,我寧肯背負劊子手的罵名。”
他能理解自己父親的決定,既然大馬士革的陷落幾乎已成定局,維護好阿尤布家族最后的名聲還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他不甘心啊。
他等了這么多年,在這即將大權獨攬之際,接手的卻是一個瀕死之國。
“穆吉特將軍,我的好弟弟們最近還安分嗎?”
將軍遲疑了下,還是道:“扎希爾殿下還有他承諾的援軍,仍停留在阿勒頗,杳無音訊,阿齊茲殿下最近倒是深居簡出,沒再跟您作對。”
隨著薩拉丁的病重,阿尤布王朝內部也在接連幾次失敗過后,有了四分五裂的征兆。
地方領主開始對中央的號令陽奉陰違,薩拉丁的三個兒子們也開始爭權奪勢。
薩拉丁原本是打算把以開羅為中心的埃及交給次子阿齊茲,敘利亞北部的阿勒頗,則交給他最小的兒子,曾被洛薩所俘的扎希爾。
原本這樣劃分也沒什么,除了會導致諸子實力相近,地方割據以外,都很公平。
但問題是,埃及已經沒了啊。
如今阿勒頗又在阿迪勒被封為埃及總督以后,歸還給了扎希爾,薩拉丁的三個兒子里,就剩下阿齊茲什么都沒有了,這怎么可能使他滿意?
所以,在十字軍還在進攻霍姆斯之際,阿齊茲便開始了跟馬利克明爭暗斗,試圖將大馬士革以南的邵伯克地區劃為己有,乃至謀取馬利克的儲君之位。
雙方勢同水火,各自的支持者甚至在大馬士革的街上公然大打出手,被薩拉丁撐著病體好一番訓斥才罷休。
馬利克嘴角露出了一絲譏嘲:“呵,看來父親那一番訓斥還是起效果了,阿齊茲那個蠢貨,即便王國已陷入危亡關頭,仍舊只想著爭權奪勢。就是因為國家充斥著這樣的人物,才使得我們淪落到如今的境地。”
阿尤布王朝的擁有的力量,光是人口就勝過十字軍的王國十倍,所擁有的財富更要以數十倍來計算。
在馬利克看來,若是王國能夠團結起來,發揮全部力量,古德斯早就已經回歸圣火的懷抱了。
薩拉丁對待自己的宗族很不錯,但這種大肆分封在馬利克看來卻是十足的敗筆。
“我若擊敗了法蘭克人,必不會像我父親那般,只重用宗族的人,無論他們是否有著跟我近似的血脈,我都要罷黜他們,將他們的位置騰給諸位有才能的將軍們來坐。”
馬利克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政治主張,在他看來,宗室還有兄弟們,都是限制他權威,使王朝陷入分裂的毒瘤。
自己父親還活著的時候,還能隨意任免這些宗室總督們,但馬利克很清楚自己是沒這份權威的,除非自己能夠擊敗來犯的法蘭克人,取得一場輝煌大勝,否則即便十字軍就此退去,王朝也會陷入四分五裂的狀態。
一眾馬穆魯克神情微動,紛紛上前表達著忠心。
他們自然知道這不過是空頭支票,但最起碼馬利克實現這份空頭支票的心是真誠的,能不能做到則另說。
轟——
遠方,十字軍組建起的配重投石機再度開始發威,一座座磨盤大小的巨型石彈,仿佛呼嘯的雷霆,轟擊在大馬士革的塔樓,城墻之上。
“法蘭克人又開始了。”
“殿下,快下城躲避!”
一眾馬穆魯克將軍們匆匆簇擁著馬利克下了城墻。
“該死的!”
馬利克有些狼狽地來到了安全的地帶,拍打著落到頭上的灰塵:“這些法蘭克人也不知道從哪里盜取的我們的技術,居然也建造起了這樣的投石器,這些背棄圣火之人,就應該下到火獄當中。”
適時,一陣悠揚的號角聲響起。
城頭傳來陣陣驚呼聲,塔樓里的瞭望手拼命搖晃起銅鈴。
正抱怨著的馬利克,還有一眾馬穆魯克將軍們的神情皆是一僵——城外的法蘭克大軍終于坐不住打算攻城了!
這才三天時間啊,那些異教魔鬼們就這么按捺不住嗎?
“殿下,不好了!”
一名卡薩吉衛隊突然快步沖了過來,被馬利克的護衛們攔住以后,才焦急說道:“殿下,阿齊茲殿下帶著自己的心腹們說要去襲擊法蘭克人的營寨,出城去了。”
馬利克的神情變得冷厲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他笑出了聲,但聲音里卻沒有半點笑意。
“這就是我的好弟弟,我那妄想跟我爭位的好弟弟!”
誰都知道阿齊茲所謂襲擊法蘭克人營地的說法根本就是放屁,這個薩拉丁的次子在蟄伏了這么多天以后,沒想到直接憋了一手大的,棄城而逃了。
他看著一眾神情不忿,鄙夷,憎恨的將軍們,冷聲道:
“好了,諸位,既然我那弟弟已經先我們一步去抵抗異教徒了,我們也不能這么坐著了,去請那些王國培養的法師們,決定我們生死的時刻到了!”
阿尤布王朝自然也培養了屬于自己的施法者,這些施法者的來源跟馬穆魯克相仿,都是自小接受過軍事訓練,洗腦教育的忠誠之士。
但問題在于,他們培養的時間尚短,即便當初舍邁爾還活著的時候也算是對他們傾囊相授,但他們平均的水準也就在初等法師的水平,跟曾經有著一代傳奇施法者的阿尤布法師團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連舍邁爾本人都死在那異教魔王的手中了,何況是他的這些不成器的學生們呢?
“諸位,我知道此戰的關鍵在于射殺異教徒的魔龍,我也做好了應對那頭兇物的準備,諸位盡管放心!”
馬利克故作胸有成竹的模樣,哈哈笑道:“那法蘭克的酋長最喜歡駕龍出行,這是其一大敗筆,若是能連帶他一塊射殺,法蘭克人必不戰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