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的好,就說我部水土不服,無力承擔主攻任務。”
利奧波德冷笑。
出工不出力的計劃,雖不是他計劃的,但也代表了廣大日耳曼系十字軍心中的怨氣。
畢竟軍議會的三巨頭處事太過不公,最開始是物資配給上區別對待,后來就是作戰任務的分配上,分給日耳曼系十字軍的全都是油水少的硬骨頭。
再后來連他們的坐騎,馬匹都要被征召,優先供給高盧系的十字軍。
許多高盧騎士還以他們的騎術不佳,只配跟平民一樣步行作戰來羞辱他們。
利奧波德能理解軍議會的做法,換他來也是優先照顧自己的嫡系。
畢竟物資并不充沛,的黎波里伯國可不像埃及那樣富得流油,供給這高達七萬人,并且數目還在與日俱增的大軍已經是捉襟見肘。
真要是公正對待,那便是全都不討好,連自己原本的支持者都會感到不滿,離心離德。
軍議會被“三頭同盟”把持,既是看地位,也看財力,大多窮困潦倒的日耳曼貴族們,顯然沒有站到三頭同盟跟前,為自己爭取利益的資格。
但能理解不代表就能接受,利奧波德早就對抵達圣地之后,三頭同盟的排擠懷恨在心了。
如果利奧波德還想著等洛薩抵達以后,能給自己撐腰,他估計一氣之下,就要帶著日耳曼系的十字軍,跑北邊替東帝國打工去了。
此時,在十字軍營地里,用來處置犯人的頸手枷旁。
三名負責那天晚上守備,被薩拉森援軍突破的日耳曼系指揮官,都被束縛在了其中。
這種專門為了羞辱犯人的處刑,會束縛住犯人的雙手和脖頸,使他們必須彎著腰,受風吹日曬,蚊蟲叮咬,在頸手枷中枯站一整天,乃至數日的時間。
身體上的痛苦還在其次,這種名譽上的被侮辱才是最重要的。
一些醉醺醺的高盧騎士,吃過晚飯,來到頸手架旁從地上團起一個個泥球,向頸手枷上的犯人丟去。
“三頭該死的日耳曼豬!”
“都怪這三個懦夫,要不是他們,我們早就在霍姆斯的城堡里睡覺了!”
“這些侮辱了十字軍之名的混賬,要我說軍議會的三位大人們還是太仁慈,就該把他們全部吊死在絞刑架上。”
三名囚犯怒目圓睜,破口大罵了起來,但被捆住手腳的他們,只能當這些高盧騎士們的活靶子,罵的越難聽,迎來的攻擊就越重。
“哈哈哈,誰聽得懂這些日耳曼豬在噴什么糞?”
“你們很生氣嗎?有本事下來打我?”
很快,便有看不過眼的日耳曼十字軍走來,攔在了這些高盧騎士們的面前。
“路德維希是一個正直,勇敢的騎士,卻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我不允許任何人再來折辱他!”
高盧騎士冷笑:“放屁,他在值勤的時候喝酒誤事,導致薩拉森人的援軍進到了霍姆斯,這么大的罪過,軍議會不把他送上絞刑架,就已經夠仁慈的了。”
他的同伴推搡著來者:“你個卑賤的日耳曼佬,竟敢這么對一個貴族說話?”
來者不卑不亢道:“日耳曼人并不卑賤,洛薩陛下同樣是日耳曼人。”
“蠢貨,真當出自你們日耳曼尼亞的貴族,就是日耳曼人了?哈布斯堡家族的血脈,遠溯到卡佩王朝,乃至查理曼大帝,他是正經的高盧貴族!”
雙方人越聚越多,此時他們糾結的關鍵,早已不是什么對錯了。
兩方人互相對罵,推搡,斗毆,如果不是還僅存一絲理智,怕是直接要上演一場械斗了。
察覺到事態嚴重性的雙方軍官,很快便趕了過來,用皮鞭分開了這些精力旺盛的年輕士兵,但這根本無濟于事。
感覺受到不公待遇的日耳曼系十字軍們,紛紛圍坐在頸手架的旁邊,既是保護受刑的三名同胞,也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圣洛薩,耶路撒冷與埃及之主,所有海外日耳曼人的保護者,我們至高的君主,請為我們向上帝,圣靈祈禱吧,圣靈在上,神佑世人.”
不知何時,一個來自波希米亞的騎士放聲高歌了起來。
曲調取自波希米亞的圣瓦茨拉夫贊美詩。
一些高盧神職者想要站出來制止,畢竟“封圣者”,最起碼也要升上天國,活人封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他們稀疏的聲音很快就被人們的吟唱聲所覆蓋,動靜越來越多,聚集而來的日耳曼士兵,貴族,乃至神職者越來越多。
許多日耳曼系的神職者,甚至聲稱“洛薩就是主道成肉身的第二個顯化”,將其視作跟耶穌基督同一位格的存在,也就是三位一體理論當中的“圣子”。
這種在歐洲一旦提出來很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的言論,在圣地居然得到了相當一部分十字軍的認同。
這也是現如今在圣地很是流行的一種說法,很多原本嗤之以鼻的朝圣者在見識到神樹,齊格菲高塔,駕馭魔龍等一系列神跡以后,也逐漸改變了觀點。
遠在亞平寧半島的教宗陛下對這種歪理邪說也一直持一種漠視態度,仿佛耳朵失聰,根本沒有聽說過一般,從未在公開場合做出過回應。
但事實上,教宗對于這種歪理邪說的警惕性向來很高,比如此時高盧南部盛行一時的清潔派,剛冒頭沒多久就被教宗亞歷山大三世宣布為異端,遭受了殘酷打壓。
近些日子,因為東方十字軍接連取得的大捷,新任的教宗陛下甚至有意再拉起一場針對高盧南部清潔派異端的十字軍。
“兩位陛下,事情鬧大了。”
軍議會上,三頭同盟再度聚集。
雷蒙德有些頭痛道:“為什么日耳曼人的事情總是這么糟糕,我真希望這幫家伙立刻滾出我的領地!”
腓力輕哼道:“我們不就是為了這個目標而做的嗎?但現在看來,要想讓這些日耳曼人離開,咱們非得打上一場十字軍的內戰不可,到時,洛薩再以一個仲裁者高高在上的姿態蒞臨,咱們三頭同盟還拿什么跟他斗?”
真要打起內戰,誰輸誰贏都無所謂了。
這種全基督世界都會震撼的丑聞,頃刻間就會把軍議會的合法性崩得稀爛,等到洛薩來了,他們想不交權,都沒個站得住腳的理由。
理查此時倒像是回過勁來了,他皺眉道:“這是不是薩拉丁的毒計?”
雷蒙德神情一凜,作為薩拉丁的老對手,他很清楚這位異教君主的行事作風:“還真有可能,故意挑撥日耳曼人和高盧人之間的矛盾,再把洛薩捧到天上去,使我們三個被迫要跟他硬扛。”
腓力皺起眉:“就算真是這樣我們又能如何?跟他們和解?向洛薩俯首?”
為東征他付出的也一點都不少,在理查幾乎已沒可能留在圣地的前提下,要最后就撈那么仨瓜倆棗,聲望也全被洛薩蓋下去,那可就虧到家了。
理查冷哼道:“呵,計謀只是下流,他薩拉丁再怎么詭計多端,最后的贏家也不會是他。”
“但也不一定是我們。”
腓力揉了揉眉心:“我們要不趁這個時候,安撫一下那些日耳曼人算了,總歸不能給洛薩留下口實。”
對于洛薩,腓力是真感覺挺難對付的,最主要的是,這里是他的主場,他們這些外來君主很難跟他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