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法典的法官小姐,站在高樓頂部,一條金色的鎖鏈從她的掌心蔓延出來,貼入般若的后頸,而般若手中,細長的毛筆正于空中書寫著一行行泛著金輝的字眼。
親眼見證了“亡者歸來”一幕的拉維妮婭,忍不住驚嘆道:“靈韻小姐,您現在就像冥府的判官。”
“哪個判官?”
般若臉上露出好奇之色:“據我所知,冥府的判官們樣貌都挺可怖的,你又沒見過我‘惡鬼般若’的形態,怎么會覺得我跟它們相像?”
“啊這…只是個比喻,我沒見過真正冥府的判官長什么模樣。”
法官小姐這才想起來,靈韻小姐還有一個地獄看門人,鬼族大將軍的身份,她跟那些冥府判官應該是同僚才對。
正覺得自己有些冒犯時,她注意到對方微微彎起的嘴角,才看出來她是在開玩笑。
拉維妮婭有些意外:“沒想到靈韻小姐還會開玩笑。”
“來人了。”
黑暗中,一座燭臺亮起。
戴著黇鹿兜帽的燭騎士緩步走來,她的衣擺上沾了少許血漬,臉上的情緒也有些消沉。
她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雖有殺敵的覺悟,但每每想起死者背后的家人,又不免生出些許愁緒,何況其中還有她曾經的一個崇拜者。
天空中突然響起一陣低沉的雷鳴,三人不約而同抬頭看去,只見云層之中,隱約可見一道紅黑身影,正宛如巨鯨般遨游在云霧當中。
拉維妮婭輕笑道:“你們誰聽得懂大人在說什么?”
薇薇安娜有些驚訝:“難道這些吼叫還有特定的含義?”
“沒有。”
黇鹿小姐有些驚愕的表情,看得一向嚴肅的法官小姐,罕有的笑得花枝招展了起來。
她的體表,覆上了一層金輝,金色的荊棘叢像是誘惑亞當吃下禁果的蛇,攀繞在她的體表,形成了堅不可摧的律令武裝。
她高舉起手中的法典,金輝映入天空,幾乎肉眼可見的,天空中那龐然巨物的體型再度膨脹了整整一圈,火光將整個夜幕映得宛如黃昏。
她臉上的神情也格外認真了起來:“安娜,這世上很多事都沒辦法兩全其美,洛薩其實跟你一樣,都是與這個世界絕大多數統治者都不一樣的善良的人。在都靈,他拯救了許多本來挨不過這個冬天的流浪者,在他的世界里,他也盡心盡力,使每一個治下的子民,能獲得公正的對待。”
金輝映照下,她偏過臉頰,淺棕色的短發垂落,她的臉上露出笑意來:“有些時候,殺戮無可避免,就跟法律維護秩序,亦有其嚴苛之處一樣。一切都是為了更大的良善。”
“魔龍,魔龍又來了!”
士兵們驚慌大喊著,上一次,那魔龍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對抗了整支遠征軍,毀掉了半支浮空艦艇,殺傷數千士兵以后,尚且全身而退。
喬治上將沉著臉,最糟糕的情況成真了,那頭惡龍,竟果真是德克薩斯人豢養的。
海上王權號上的皇家法師們,紛紛升空作戰,他們一直未曾出手,除了不擅長巷戰,擔心被狼人刺客們襲擊以外,就是充當預備隊,抵御敵人的突襲。
“該死的,這家伙的體型怎么比之前更大了!”
“用群體束縛術。”
“小心點,那惡龍的魔法抗性極其驚人,群體束縛對它造成的影響十分有限,我們的首要目標是軀離它,而不是試著屠龍。”
五顏六色的魔法靈輝投向天空,那魔龍卻是連躲都未躲一下,張開那血盆大口,深吸了一口氣。
一瞬間,天空中的云霧都消失了。
海風帶來的潮意變得宛如從沙漠之中吹來的一般,帶著滾燙的灼意,肉眼可見的,海平面似都下降了一截。
“跑,快跑啊!”
對于士氣已經崩潰的普通士兵們,如今所能做的也僅有祈禱和四散奔逃了,蒸汽飛艇缺乏防空能力,在夜晚又很難升空作戰,干脆就沒參與此次登陸。
海上的艦隊,裝配的防空武器上次就已證明,最多只能充當個心理安慰。
“上帝保佑!”
“快躲起來。”
也有人滿臉絕望地舉起槍對著天空發泄式地扣動扳機:“躲起來有什么用,那頭魔龍的龍炎能把所有人都殺死,這些臨時掩體難道還能比蒸汽飛艇的裝甲更厚嗎?我們完了,所有人都得死在這兒,可憐我連封遺書都沒來得及寫。”
斯科特中校的手在顫抖,他親眼看到那魔龍以一種極為可怕的姿態,殺出皇家施法者們的重重包圍,向著地面的他們,噴出了奪命的龍息。
火焰還未燒來,他便感覺自己的眼球劇痛,戴著的假發更是直接燃燒了起來。
“上帝啊!”
轟——
龍炎仿佛接天連地的光劍,頃刻間從大地犁過。
彈藥殉爆,堅不可摧的陸行艦被融成鐵水。
無數人被沖擊波拋飛了出去,尚在半空便被灼熱的高溫炙烤成焦炭,海灘上的沙礫被融成半透明的晶體,海水層層被蒸發,又填補進來,揚起漫天的蒸汽。
這些可憐的英國人此前對戰爭究竟有多可怕,并沒有多少實感,畢竟他們自詡文明的象征,使用的是最先進的武器。
參軍以后,以為自己的敵人們也就是一群印第安,黑鬼,印度土著,在他們面前只有被屠殺的份兒。
但當屠刀揮到自己頭上時,他們的表現也不會比那些他們眼中的野蠻人好過多少。
一口龍炎還未噴完,無數魔法便再度向著魔龍砸來,在他的鱗甲上激蕩起層層漣漪。
于是那紅黑魔龍,便調轉了頭顱,龍炎轟然砸向那些皇家施法者。
在巨龍剛剛現身的那一刻,意識到空中來敵的鐵公爵,還有那些個體戰斗力絲毫不遜于狼族精英百夫長的國王小隊們,便打算抽身離去了。
但耀騎士,還有那些遍體鱗傷的狼人們,再度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讓開,耀騎士!”
鐵公爵機械的聲音中罕見多了分憤怒的情緒:“你難道不知道那會死多少人嗎?”
讓娜的回答,則是再度撐開火焰羽翼,揮舞金色光矛沖上。
圣槍與鏈鋸劍的每一次碰撞,激起層層鐵屑。
盡管鐵公爵仍舊牢牢占據上風,并且優勢還在隨著耀騎士的體力消耗,而變得越來越大,但他此刻哪還有繼續戰斗下去的心思。
直至轟的一聲。
灼熱的龍炎犁過地面。
恐怖的爆炸將整座港口映得亮如白晝。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鐵公爵,頭盔下目眥欲裂,他憤怒地咆哮著:“耀騎士,這就是你口中的正義嗎?你坐視,并且親手導演了一場屠殺!”
他很清楚如此可怕的龍炎之下,究竟會死多少人,第一批登陸的士兵,幾乎沒幾個能在這種可怕的攻勢下幸存下來。
沉重的鏈鋸劍仿佛一件死物因其主人的憤怒而復蘇了,上面干涸的血跡縈繞起猩紅的光來,也不知究竟怎樣的殺戮,才能締造出這樣一把兇器。
“放任魔龍屠戮弱小,你已魔毒深種,不可救藥。”
他的聲音冷若寒冰,恐怖的劍鋒橫掃而去,散出的鋒芒,將面前一座三米高的小樓,連帶著其后面的一片低矮建筑群直接切成了兩半。
灼熱的蒸汽從他的背后噴涌而出,一頭狼族百夫長試圖阻止對方的攻勢,但轉眼功夫就被切成了碎肉。
只見他高舉起手中的鏈鋸劍,向著讓娜便是狠狠劈落。
熾天使形態下的讓娜,很清楚自己抵擋不住這一劍,這家伙似乎已經決定把自己所有的儲備能源全部過載式燃燒了,所發揮出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她能應對的極限。
但她依舊沒有退縮。
總要有人接這一劍的,反正在作戰記錄世界當中的死亡,她又不是沒經歷過。
她雙手合攏,握住圣槍,金色的圣炎化作一個個小天使,高唱著圣歌,她那金色的身軀,也在這圣炎燃燒之下,迅速變得暗淡,透明。
“定!”
一字定風波。
巨大的墨色大字落下,鐵公爵那無可阻擋的一劍,就這樣凝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高樓之上的般若,幾乎立刻噴出了鮮血來,饒是有拉維妮婭的律令加持,她體內的力量依舊是頃刻間被抽干,連帶著拉維妮婭的臉色也變得慘白若紙。
定風波,能短時間內控制敵人的一切行動,這是規則之力的體現,即使是神明也無法忤逆的可怕力量,但它要想對比般若更強大的敵人生效,消耗也會呈幾何倍數增長。
緊跟著,圣槍遞出,直指鐵公爵。
仿佛一顆小太陽被引爆,整個世界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