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圣堂里,頭戴假發的年輕軍官大步走向那正跪在圣像前,虔誠祈禱的身影。
“約翰騎士長,偵察營傳回消息,羅多克大騎士陣亡了。”
跪在圣像前的約翰騎士長卻仿佛一座雕像,只是低聲吟誦著禱言,他那銀白色的甲衣上雕刻著星辰般的花紋,騎著天馬的圣喬治,正以朱紅之槍洞穿惡龍之軀。
“羅多克大騎士可是乘著天馬追上去的,結果就這么悄無聲息死在了德克薩斯,連個消息都沒來得及傳。請您相信我,作為常年跟德克薩斯人打交道的一線軍官,現在路易斯安那的駐軍,哪怕加上您的騎士團,也根本不是德克薩斯人的對手。”
約翰騎士長念完了最后一句禱詞,才不急不緩地站起身來:“每一名圣騎士在加入騎士團那一刻起,就做好了獻身給上帝的準備。”
阿瑟上校鄭重道:“騎士長,我們要贏下這場戰爭,而且是干凈利落,如秋風掃落葉的那般,這是以我們現如今的力量,所絕對無法完成的。所以我希望您能發一封電報給本土,或是調來更多的圣騎士,或是干脆讓停泊在馬薩諸塞州的倫敦號飛艇開過來,動用凈化之火,將那些黑暗生物的巢穴直接抹去。”
聽著年輕軍官激烈的言辭,約翰騎士長微微側目。
面前這個名叫阿瑟·麥克阿瑟的軍官,十九歲就因平亂有功,被擢升為第二十四步兵團,任中校團長,現在則任路易斯安那州民兵總司令。
說是總司令,但下轄的正經州民兵才五百人,連標準步兵團的最低員額都不夠,而且都是使用傳統線列戰術,舊式滑膛槍的步兵。
倒是從馬薩諸塞州調來的胸甲騎兵團,都已全方位列裝后裝槍械,而且是使用特制白水晶彈藥的龍騎兵,他們在靠近敵人以后,便會采用散兵線戰術。
騎士長輕描淡寫道:“阿瑟上校,后續的援軍很快就會抵達,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急躁。”
“為何如此急躁?”
阿瑟冷冷道:“圣騎士已經露面,我們的偵察連也已被那些狼崽子們發現,我了解那些畜生,他們的頭領是一頭無比狡詐的老狼,不可能猜不到這代表著什么。
就算猜不到,他們的探子也能從各地軍隊的調動當中,窺探出端倪來。”
他伸出兩根手指:“而現在,在兩國邊境上的僅有一支不滿員的步兵團,一支剛抵達不久,還在休整的騎兵團,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沒有了,您覺得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會攻出來,把什里夫波特燒成一片白地嗎?”
騎士長皺眉道:“他們怎么敢?”
“為何不敢?”
阿瑟冷冰冰道:“刀都要砍到頭上了,難道您還指望那些桀驁不馴的狼崽子們,只因懼怕日不落帝國的名頭,就甘心在那等死嗎?”
他是極力反對派遣圣騎士隨同偵察營一同深入敵境的。
但很可惜,只是殖民地軍官的他,根本就沒什么話語權,要是把他調回本土,他那上校軍銜,最多給壓縮成一個上尉,這還是他的家族在本土有點關系才能辦到的。
騎士長似乎有些被說服了,思索了一陣,才道:“倫敦號空艇和凈化之火是不可能動用的,誰寫信都不行,德克薩斯雖是黑暗之地,但沒人想把那里夷為平地。
至于派遣更多的圣騎士也很難。為了清除德克薩斯的黑暗力量,騎士團派出了二十四名大騎士,一百五十名見習騎士,這已經是騎士團一半的軍力了。”
阿瑟頓感氣苦,敢情剛才都白廢話了。
若真讓德克薩斯狼族突襲了邊境,約翰騎士長肯定沒事,倒霉的絕對是自己!
一瞬間,阿瑟甚至都聯想到了,騎士長之所以派人跟隨偵察營深入敵境,就是為了逼迫德克薩斯人率先挑起戰端,營造一個絕佳的戰爭借口。
而自己,就是那個充當犧牲品的倒霉蛋。
卻聽騎士長話鋒一轉:
“但既然你提出了,那些黑暗生物可能會提前對我們展開攻勢,我會把麾下的十二名大騎士,一百零名見習騎士派出去,到各處邊境哨塔駐防。”
“余下的圣騎士,則將作為機動力量,駐守在營地里。”
阿瑟頓時一喜:“贊美上帝,我代表路易斯安那州全體民眾,感謝您的幫助。”
約翰騎士長看著阿瑟喜悅的面龐,心中微微一嘆,不僅是阿瑟上校,就連自己手底下那些騎士們,都不知道此戰的目標究竟是什么。
“清除邪惡”?哪里會是這么簡單,真要清除邪惡,面對盤踞在亞平寧半島數百年的狼族,還有巴爾干半島的鮮血王庭,他們早就下手了。
目的不過是為了白水晶和魔石礦脈罷了。
真要拿“凈化之火”去轟炸沃夫堡,整座山,甚至是大半個德克薩斯都會炸成一片白地。
“無需感謝,阿瑟上校,守護民眾,不僅是你一個人的職責。”
約翰騎士長默默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沃夫堡內。
維內托正一臉別扭地欣賞著狹長走廊墻上,掛著的一幅屬于他的“老年版”肖像畫,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別扭了,明明他連婚都沒結呢,怎么就連兒子,孫女都有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手里拿著捧花,站在自己墳墓前祭拜自己一樣奇怪。
“父維內托先生。”
朱利亞諾族長的神情有些局促,他實在不知該怎么稱呼自己這個“父親”,畢竟他看上去要比自己年輕多了。
維內托連忙擺手:“你是族長,不必對我這么恭敬,我被艦長召喚去的時候,還沒結婚呢。我聽過你干的那些事,還不賴,最起碼巴斯利卡塔家以前可沒現在這么興盛,也沒有跟狼主那老東西對著干,還干贏了的勇氣。”
“勇氣.”
朱利亞諾輕嘆了一口氣:“也是被逼無奈罷了,父.維內托先生,您也知道,咱們狼族一切以家族利益為重,這么多年下來,漸漸的也失了血性了。”
狼族桀驁不馴.若真桀驁不馴,也不至于被狼主壓著這么多年。
“雖然是有些看不慣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但不得不承認,你做族長還挺合格的,換做是我的話.”
維內托神情微怔,換做是他,也不一定就敢領著全族人馬,殺向亞克西,畢竟當時整個巴斯利卡塔家也就一千多人,雖然也是大族,但比起亞克西家族還是太弱小了。
他孤身一人,敢跟亞克西家對著干,恰恰是因為他只是孤身一人罷了。
“總之,干得不錯,但是朱利亞諾族長,你真打算放棄外部領地,就這么一直固守沃夫堡,而不是趕在敵人入侵之前,來一番對他們的突襲,打亂他們的陣腳嗎?”
朱利亞諾神情有些僵硬,他的確有這番考慮,但到那時,就得背上一個率先挑起戰爭的罪名了。
德克薩斯狼族的名聲本來就差,再被大英抹黑一通,真就成國際棄民了,到那時,法國人就算想拋出橄欖枝,也可能受困于民意不敢做了。
法國刁民的威力,朱利亞諾還是有所耳聞的。
老族長的神情有些酸澀:“這可能是唯一一個能盡量減輕損失的方法。”
維內托不禁惱怒起來:“可能你做的是對的,但我看你這束手束腳,怕這怕那的模樣,就感覺來氣!”
朱利亞諾苦笑:“英國人是為了我們腳下的白水晶礦脈來的,縮在沃夫堡,雖然窩囊一些,但這也能保證英國人不敢肆無忌憚使用那些重火力。”
“只靠輕武器的話,我覺得,以現如今沃夫堡和新巴斯利卡塔城的防御力,頂住二十萬英國人的進攻,還是不成問題的。”
遠遠傳來讓娜的聲音:“但就這么縮在城堡里,等著敵人因死傷太過慘重而退兵,或是坐等列強們的介入,調解,您不覺得太過被動嗎?”
“我覺得,退守新巴斯利卡塔,只能作為最后的底牌。”
“如果連敵人還未做好準備這種良機都錯過,未來我們恐怕只能被敵人壓著打了。”
“至于名聲.朱利亞諾族長為何要為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而憂慮呢?更何況,您覺得以英國人的作風,他們在國際上的名聲又如何呢?”
朱利亞諾不禁苦笑,英國人的名聲當然狼藉得很,出賣盟友,搞集中營,大屠殺,販奴…但問題是,人家是世界霸主呀。
讓娜指了指自己:“事實上,朱利亞諾族長,有我們幫忙的話,您完全可以大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