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戰局,基本上已經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大局已定。
阿迪勒率領最精銳的卡薩吉衛隊展開沖鋒,最多也就是攔住讓娜親率的重甲騎兵連隊,但那于大局根本無補,除非他們能砍瓜切菜般擊潰鐵浮屠,具裝弓騎,怯薛軍這些精銳,自己還毫發無損,殺入十字軍的側翼。
但那是不可能的。
就單兵戰斗力而言,每一名經系統轉職,又得到各種加持的洛薩本部精銳,實力都要穩壓卡薩吉衛隊一大截,就算阿迪勒帶著他們人均嗑下一瓶魔藥,最多也就讓戰力持平。
但若是發現這個苗頭,洛薩就會立刻讓芙琳吉拉給大家來一手群體血瀑,反正是不可能讓自己人吃虧的。
對于這個結果,洛薩毫不意外。
十字軍單兵戰斗力本就強于薩拉森人,如果不是指揮失當,歷史上的哈丁戰役未必就會以十字軍的失敗告終。
若十字軍真如此羸弱不堪,薩拉森人也不會拿跟十字軍互有勝負的薩拉丁,當作是收復圣地的“救世主”了。
此外,讓娜,洛薩,漢斯手中的具裝騎矛,各有光環加持在麾下士兵身上,再加上雙方士氣間的差距,薩拉森人那點人數優勢也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跟敵人接上以后,阿迪勒才發現自己原本想要打垮十字軍主力,最起碼拼個兩敗俱傷的念頭簡直是荒謬至極。
或許也真不能怨那些科普特人懦弱,那些地方領主的私軍想要保存實力;或許那些人也都出了全力,只是硬實力上的差距,根本無法彌補罷了。
他看到兄長調派給自己的精銳卡薩吉衛隊,與那些鐵甲騎兵們碰撞在一起時,宛如破布娃娃一樣被拋飛的軀體,看到他們手中的槍與劍,根本無法洞穿那些鋼鐵怪物們的防御,露出的絕望神情。
一時間,他原本想著慷慨赴死,為薩拉森人,為阿尤布王朝,為圣火信仰打出最后一絲光彩的熱血,像是流入了那些狂獵們呼喚來的白霜之中。
冰冷刺骨。
他想要去尋找那個戴著金色面具的冷酷男人,那個已注定要登上埃及寶座的新王的身影,想要看看他是不是正露出嘲笑自己不自量力的笑容。
但他的視線已經被那密集的鐵甲,高懸如林的旗幟所遮蔽了。
“發現了個大人物,殺了他!”
伴隨著一聲驚呼,飛來的箭矢命中了擋在阿迪勒身前的一名卡薩吉衛隊,那是昔日低賤如草芥的搬運工,如今的首席西帕希騎兵加里奧。
這位年輕騎兵的臉上寫滿了興奮,這位光看身上的甲胄,就知道是比城里的薩曼老爺,馬赫里老爺高貴十倍的薩拉森將軍,自己若是能俘虜,或是殺死他,豈不是立刻就會平步青云,封爵拜將?
但可惜的是,盯上這位大人物的可不止他一個。
從側面,一個巨大的身影沖出,刺出了手中的騎槍,那是一名宛如鐵塔,被稱作“鐵浮屠”的具裝騎兵,全身都被包裹在沉重鐵札甲,只露出一對眼睛的兇人。
而加里奧的競爭對手還不止一個,在他身邊,一名怯薛騎兵,正引弓搭箭,借著疾馳而來的馬速,射出鋒矢。
“哈哈哈,小子,這是我的獵物!”
作為射雕手那精妙絕倫的箭術,射出的箭矢直接命中了阿迪勒的胸口。
緊跟著是騎槍,武裝劍.
當被沖散的卡薩吉衛隊想要搶出阿迪勒時,看到的已是一個奄奄一息,趴在戰馬上的男人。
“總督大人!”
“您不能死啊,陛下還需要您!”
耳畔傳來的呼喚聲,在垂死的意識當中變得支離破碎。
恍惚間,阿迪勒又看到了自己兄長那溫和自信的笑容,仿佛永遠不會因為失敗而氣餒,仿佛無論面臨何等險境,都能拿出一個解決辦法,而自己就只需要執行就夠了。
但自從這個洛薩來到圣地,這樣的笑容就變得越來越少見了,卡勒堡兵敗,加利利兵敗,西奈橋頭堡淪陷,達米埃塔淪陷,塞曼努德淪陷
接踵而來的壞消息,仿佛圣火已不再眷顧祂的子民們。
他希望能為兄長解決這道難題,來到了埃及,接手這一切爛攤子,殫精竭慮統合在塔基丁治下一盤散沙的諸多薩拉森領主。
但他什么都做不到。
“抱歉,讓你失望了。”
阿迪勒的嘴角勾起,似笑,又好似在哭。
啪嗒——
鮮血,連同他手中的槍一同落下,碾碎在塵埃中。
騎在日蝕背上的年輕公爵,親眼目睹了阿迪勒被自己麾下的騎兵們吞沒,看到那些薩拉森士兵們如同驚恐的獸群一樣四散奔逃。
他喃喃自語道:“戰爭贏了,但還沒結束。”
“傳我命令,全軍后撤,停止追殺敵人的逃兵,為我們騰出施展的舞臺。”
兩撥絞殺在一起的軍隊,是很難分開的。
但薩拉森人已經徹底潰敗了,繼續打下去,無非也就是追殺逃敵,那顯然不是當務之急,盡管從敵人身上扒下盔甲,錢財,俘虜逃兵都是一筆收益。
但在洛薩的威望下,絕大多數十字軍還是跟隨戰鼓和號角聲的指引,緩緩向回退去。
洛薩重新來到了戰場中央,日蝕輕巧地掠過那些散亂的尸骸,跟那坐在山坡上的傳奇施法者面對面地交流起來。
“舍邁爾大師。”
“洛薩公爵。”
兩人互相見了禮,哪怕恨不得將對方扒皮拆骨,舍邁爾也得承認這個洛薩公爵,是一個哪怕他晉升傳奇以后,依舊要平等相待的對象。
“洛薩公爵,我們這應該是第一次面對面,心平氣和地交談吧?”
舍邁爾有些感慨:“當初安娜女士也曾邀請我加入黎凡特法師協會,如果我答應的話.或許我們會成為朋友,而不是敵人。”
洛薩冷笑,挑眉:“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是沒什么意義。只是感慨.造化弄人罷了。”
舍邁爾笑了笑,一個傳奇級的施法者,本該用利益來權衡世間一切,理智來衡量得失。
而不是腦袋一熱,就要跟一個哪怕自己登臨了傳奇尊位,依舊摸不清底細強敵拼命。
他的老伙伴,巨龍摯友,本也是因為他答應了薩拉丁的雇傭,才在正面戰場上丟了性命——沒道理只允許他殺別人,不允許他自己人被殺。
可道理誰都懂。
但他還是邁不過這道坎兒,這是他的執念,從凡人蛻變為類神的傳奇所剩下的唯一執念。
殺了洛薩,執念將消,他也將真正在傳奇領域站穩腳跟。
看戲的腓力很是歡快,他們的戰斗已經結束了,看這架勢,薩拉森人已經認栽了,全埃及距離光復也只差一線了。
“現在是我們的大元帥閣下跟那個傳奇施法者間的私人恩怨了?”
“我還是搞不明白他們怎么結仇的。”
女巫愛麗絲很納悶。
雙方各為其主,說難聽點這不就是雇傭兵?哪方給的錢多,當場跳反都有可能,哪還能真因為點給雇主服務時的一些“摩擦”,就結下死仇了?
這不是腦袋有病嗎?
“難道只有瘋子,才能成為傳奇?”
“咱們就真這么看著不插手?”
理查還是有些躍躍欲試,他的石中劍和勝利之劍已經饑渴難耐了,而且,這么大的舞臺,能出出風頭哪怕對一個國王而言,也是了不得的政績。
他都能想象自己若是能在關鍵時刻,一劍劈死強敵,救下聲名赫赫的洛薩大公爵的話,能給自己贏得怎樣的聲望。
到時候,就算家里的約翰跳反,都不會有人跟著自己那蠢弟弟混了。
小女巫瑪莎冷笑道:“如果您打算把自己也折進去的話,那就盡管試吧,你沒看到那位箭射魔龍的洛薩公爵,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嗎?”
理查輕哼道:“我倒不覺得自己比他差多少,不就是一箭射下一頭巨龍嗎,我不是也曾一劍劈開海溝,殺了頭百米海獸嗎?”
瑪莎忍了許久,無奈說道:“您自我感覺還真是良好。”
隔行如隔山,一個門外漢突然獲得了強大的力量,甚至能一劍劈死一頭比最大的船只還要大一圈的海底巨獸時,哪里知曉這樣一頭海獸跟陸地巨獸間的差距?
一頭百米巨龍,放到海底體型根本不起眼。
但兩者的生命層次,戰力水平無疑是天差地遠。
不過理查到底不是真的莽夫,他只是單純嘴硬罷了。
“嘿,我就那么一說,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咱們就.看戲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