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洛薩看著對面,身影已經呈現出半透明狀,燃燒的金色圣炎,都變得極度微弱的讓娜,眼神中露出了一絲心疼。
“小意思啦,被燒,在下是有經驗的。”
讓娜勉強揚起嘴角,緊蹙的眉毛還是出賣了她眼下的狀況并不好過,神圣之軀煅燒的同樣是自己的身軀,而且燒得比凡人時更加徹底。
“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你面前的。”
“我本來想像個英勇的戰士一樣,戰死在最后的一刻,或是偷偷挑選一個不會礙人眼的角落,等待自己被燒成灰燼的那一刻,還不用忍者痛苦不敢叫出聲。”
“可我感覺好冷啊。”
“冷到像是光著身子,被丟到了冰天雪地里。”
她抬起雙手,做了個擁抱的手勢,洛薩連忙將她抱進懷里——她變得很輕,幾乎感覺不到體重,身體也柔軟得像是一團棉花,在她的身上,殘存的金色圣炎仍在燃燒著,只是釋放出的熱量已經變得微不足道了。
“我現在是不是很像被燒干了的蠟燭。”
她有些無力地蜷起身子。
總是意氣風發的讓娜,之前可從未流露出過這種軟弱的姿態。
“不像,你比蠟燭好看多了。”
洛薩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有些手足無措,哪怕作戰記錄的世界里,死亡不是真實存在的,可對于之前宋金之戰中,險些戰死的洛薩而言,他很清楚,這個過程又是如此的真實。
這里死一次,跟真正死一次所承受的痛苦,沒有半點分別。
“洛薩。”
“嗯?”
“我臨死前想知道一件事。”
“你說。”
“我跟般若到底是誰先?”
“啊?”
看著洛薩臉上精彩的神情,讓娜有些虛弱的臉上,不禁露出惡作劇得逞式的笑容。
“果然一詐就能看出來,那個總是裝作一副不近男色的冰山美人形象的女人,嘖,沒想到會是這種人。”
讓娜滿臉好奇地詢問道:“她在床上是什么表情,花樣多么,會叫出聲嗎?總是一副冷艷姿態,她不會在床上也這樣吧?那豈不是跟木偶一樣無趣?”
洛薩一陣無語。
“夠了。”
般若冰冷的聲音響起。
她的小腹能夠看到一個明顯的貫穿傷,哪怕是重裝鐵衛,她現在的傷口恢復速度,也已經非常緩慢。
可見造成這道傷口的敵人,絕對是個狠角色。
“我都快死了,她還兇我。”
讓娜嘴巴一癟,泫然欲泣。
洛薩雖然知道她大概率是演的,但還是一陣心疼道:“好了,她愿意說什么就讓她說吧。”
般若“嗯”了一聲,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蜷在洛薩懷里的讓娜。
讓娜被她看得一陣不舒服,有些艱難地推開洛薩:“當著她的面,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說了。”
她手腳并用地爬到城墻上,張開雙臂,用僅剩的力氣高聲吶喊起來:“小崽子們,這些天跟你們的相處很愉快,答應我,打贏這場仗,一直贏到最后。”
狼族戰士們有些驚愕地看著她。
“讓娜女士,你怎么了?”
“快看,女士的身體在變淡!”
“她要消失了嗎?”
“不可能,那可是耀騎士,怎么可能會死?”
讓娜嘴角揚起,在陽光照射下,她的身體幾乎已經完全透明了。
“蠢話,誰都會死。”
“耀騎士也不例外。”
她叉著腰,神采飛揚地吶喊道:
“亨利,一定要跟你心愛的姑娘告白呀;洛克,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記得去找他道歉;菲利佩,我知道你暗戀我,但我的心永遠屬于洛薩——就是我身邊這個男人。”
“還有菲力,亞歷山德羅,瑪爾甘尼斯,塔菲拉勒,找個好姑娘,別再惦記著我了哦,不對,你們都這個年紀了還沒老婆,肯定不是因為惦記我。”
“你們該不會是找不到吧?”
她面帶戲謔地嘲笑著一個個看得見的狼族戰士們,透明的身體一點一滴化作灰燼,直至隨著一陣風而消逝了。
洛薩默默低下頭,眼眶不知為何濕漉漉的。
這個蠢女人,這段時間也不知道奪走了多少狼族戰士的心。
芙琳吉拉出現在城頭,她坐在地上,雙腿交錯著踢著空氣。
“這個臭女人還真是不要臉。”
“不過…喜歡她的人真那么多嗎?”
她錯愕地看了一眼庫爾斯:“那為什么沒人喜歡我,我比她漂亮多了。”
庫爾斯沉默了一陣,彬彬有禮地鞠躬致意:“殿下如此高貴,這等野獸之民,只能仰望殿下光彩,哪敢有褻瀆之心?凡人娶親,也是講究門當戶對的。”
“也對。”
芙琳吉拉對庫爾斯的說法很是滿意。
正被兩個狼族戰士抬著擔架,往后方送的漢斯,驚訝地看著那一張張滿懷悲哀的面孔,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眼中,性格如此糟糕的讓娜,竟然有這么多人喜歡。
“漢斯大人,讓娜女士真的死了嗎?”
說話的狼族戰士,斷了只手臂,僅剩下的一只緊緊抓著擔架,帶著哭腔詢問道。
“不,當然不是。”
漢斯環顧四周,對著那一道道聽他說完,滿眼期待的視線,鄭重說道:“讓娜女士可是耀騎士,怎么可能輕易死于一場這種程度的戰斗,她只是暫時離開一陣。”
“我們還會有再見的機會嗎?”
漢斯思索了陣,點頭道:“當然,等到你們統一狼族,塑造出嶄新的,能夠代表正義,跟人類和諧相處的新秩序后,會有再見面的機會的。”
他的謊言說得很蹩腳,但很多人都對此深信不疑。
或者說,人們永遠只會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哪怕只是可信度不高的只言片語。
拖著疲憊身軀,走在沃夫堡的城墻上的洛薩,看著滿目瘡痍,輕嘆道:“本來還想著戰爭結束后,趁機在這個世界里狩獵一只強大的龍類生物的,結果現在”
最強戰力讓娜陣亡。
其余人也是五勞七傷,倘若出現一頭龍類,別說狩獵它了,更大的可能是被它狩獵。
朱利亞諾邁著沉重的腳步走來,他身上有剛包扎過的痕跡,作為一族之長,他的戰力很強,可在這樣的戰斗中,所能發揮的也極其有限。
超凡世界的戰爭,能使最強大的戰士都倍感渺小。
“多虧有閣下相助,我們才能艱難打贏這場內戰。”
他的臉上顯然沒有表露出多么欣喜的情緒,這場戰爭雖然他們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但蒙受的損傷,也是無比巨大的,幾乎一半的戰士陣亡,余下的也大多身受重創。
洛薩搖頭道:“朱利亞諾族長,‘內戰’這個詞聽起來不太順耳。”
“閣下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我的想法是,不如稱之為革命。”
洛薩語氣鄭重:“在東方王朝,天子承天命而治九州,故每次改朝換代,皆可稱之為‘革命’,狼族革命,自今日始。”
“是時候樹起一面嶄新的旗幟了,朱利亞諾閣下。”
朱利亞諾有些艱難地說道:“說實話,我沒想過這么快就要跟舊狼族旗幟鮮明地對上了。”
“你也沒得選了。”
“是啊。”
朱利亞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比誰都清楚,這場戰爭的勝利對于整個狼族的震動,這意味著——狼主所代表的舊秩序已被動搖,要想重新穩固,就必須將他們鏟除。
而他們若是不想被鏟除,也只有一條路可選。
團結一切所能團結起的力量!
用他之前不太敢公然在歐陸宣傳的新旗號——狼族聯合會。
“我們明天就要走了。”
“這么急?”
“是啊,對于時間的干涉,總是有限制的。”
“洛薩閣下,我可以說個請求嗎?”
“如果你想要切利尼娜留下,恐怕不行,一來她未必愿意留下,二來,這個世界也不屬于她——或許你們可以在我們走后,找回你們這個世界的切利尼娜。”
看到朱利亞諾臉上露出的疑惑表情,洛薩不禁笑道:“如果還有一個屬于你們這個世界的切利尼娜的話。”
“會有嗎?”
“只能說有可能。”
洛薩對于作戰記錄的世界,了解程度也很有限。
他們來到這個世界,取代了這個世界本該存在的讓娜,切利尼娜,還有般若,那她們離開之后呢?
“與其指望這份可能,不如去跟切利尼娜好好道個別,于我個人而言,并不認為你值得被原諒,可我也不希望切利尼娜永遠都留有這樣一個心結。”
朱利亞諾沉默了片刻,點頭道:“謝閣下的教誨,我會記住您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