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末的海風柔和且清爽。
蔚藍的海面上。
一支規模龐大的運輸船隊,正滿載著水手和輕裝的士兵們,向塞浦路斯島行去。
寬闊的白色帆面上,繪著一只只栩栩如生的金色雙頭鷹,來自赫爾松軍區(克里米亞)和拉丁尼亞(羅馬尼亞)的水手,來往穿梭,操持著這些滿負荷的運輸船。
這是來自東帝國的運輸艦隊,負責將洛薩手下的軍隊,投放到塞浦路斯島。
每一艘船的貨艙里,都載滿了牲口,谷物,軍械,甲胄等貨物,有些是帝國贊助的,有些是洛薩自行準備的。
他們自賈法港出發,今天已經是洛薩離開耶路撒冷的第二天了。
船上有來自瓦拉幾亞的拉丁裔水手,神秘兮兮地向洛薩的士兵們講述著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傳說。
并且很欣賞這些甲胄齊全,看上去就十分精銳的士兵們,那滿臉驚恐的神情。
他們就是所謂的拉丁尼亞人,是北方達契亞人與舊帝國人的后裔,以血統來論,他們恐怕已是古帝國最純正的后裔了。
“在瓦拉幾亞,在午夜之時,一旦有人敲門,千萬不要應聲。”
“因為你一旦回應了,在你門外的吸血鬼就相當于得到了你的邀請,會破門而入,將你全家人吸成干尸。”
水手繪聲繪色地描述著。
洛薩聽得津津有味:“如果他不做水手,改行去當一個吟游詩人,可能會更有前途一些,雖說長得丑了點。”
“大人,他說的是真的嗎?”
軍法官奈德·史塔克的臉緊繃著,有些害怕地詢問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面對吸血鬼,該如何對付它們?”
這很顯然是個類似于吸血鬼會被大蒜和銀器克制,甚至不能行走于陽光之下的民間謠言。
普通人,就算躲在鐵皮制成的房間里,也會輕易被吸血鬼撕開。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閉目等死罷了。
但洛薩不會這么說。
只是道:“跟《獵魔人》一樣,都是小說設定罷了。實際上,只有用阻魔金,才能克制這種鬼怪。”
這個世界的阻魔金克制一切擁有魔力的生物。
吸血鬼雖然未必還算的上是生物,那種濃郁的陳腐氣,很像是自墓穴中歸來的亡靈,但很顯然又跟惡靈,鬼怪這類靈體不沾邊。
要不妮莎婭怎么會說,超凡生物學,即使在巫師當中,也是一門浩如煙海的高深學問呢。
大概是出于相生相克的緣故,阻魔金的數目并不少,價格往往要比等重的黃金還要便宜一些。
只可惜,就算是這個價格,普通平民也根本負擔不起置辦一件阻魔金武器的費用。
船隊緩慢航行著。
天色漸晚。
空氣中彌漫著一層薄霧。
這使船長和水手們都變得警惕起來,不是為了提防暗礁,漩渦,而是要小心,那隨時可能出動的塞浦路斯艦隊。
畢竟這支運輸船隊都是些大肚子的柯克船,面對那種裝配了火油罐,弩炮,機動性很強的槳帆戰艦,肯定會損失慘重。
洛薩手底下的這些士兵,又都是一群旱鴨子,在船上又無法裝配鐵甲,就算跟敵人打接舷戰,也占據不了多大的優勢。
只是洛薩并不慌。
他有巨龍之息,還有“興風”的能耐,在大海上,他并非全然沒有反抗之力,不然他肯定會選擇跟十字軍的艦隊一同出發。
這時。
一只黑色貓頭鷹,像是利箭一般,嗖得一聲從薄霧中穿出,尾翼上還掀起一片白色漣漪。
洛薩身邊的林地射手們,立刻舉起長弓,從箭袋中抽出了一支金光熠熠的阻魔金箭矢,這也是洛薩手頭大部分阻魔金的去向。
他揚起手:“別緊張,來的是自己人。”
貓頭鷹落在甲板上,砰的一聲化作穿著曼妙紅裙的女巫。
安娜有些反感地看了一眼這些魁梧的林地射手。
任何人,對能夠威脅到自己生命的事物都不會產生好感。
尤其是惜命的巫師。
這段時間,林地射手們的營養很充足,又經過了嚴格的鍛煉,已經能夠拉開足有一百磅的林地長弓。
弓箭的威力,洞穿一棵樹后,還能將后面手持盾牌,穿著札甲的士兵貫穿。
問題在于不能持久。
這就跟許多東方猛將在比武場上,能夠拎起上百斤的石鎖,卻不可能為自己打造一副上百斤重的武器一樣。
林地射手現在最多只能連續開弓八次,手臂就會抖得握不穩弓,倒也不是不能繼續射擊,只是準頭就沒保證了。
安娜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向洛薩,若有所思道:“洛薩,瞧你這面雙頭鷹旗幟,還說你不是心慕帝國?”
洛薩有些無奈。
他的雙頭鷹,一部分借鑒了哈布斯堡的鷹徽,另外,就是洛薩兩片領地的紋章拼湊而起的主體,跟帝國的雙頭鷹完全是兩碼事。
“巧合罷了,我可沒有展望東西方領土的野望。”
安娜輕哼道:“假如心慕帝國,早些加入進來才是正理,我對你拋出的橄欖枝,永遠有效。”
她環顧四周。
眼神在留任老兵們的船上停留了許久,視線更是緊盯著掌旗官手中那把金質的鷹徽——分明跟帝國失落的鷹旗一模一樣。
在洛薩和他的軍隊當中。
安娜看到了帝國失去的勇武。
那不是根植于血脈里的。
就像拉丁尼亞,亞平寧半島上的拉丁人,在安娜看來,也早就失去了古帝國尚武的輝光和榮耀。
恍惚間,安娜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被稱作最后的帝國人,征討北非的汪達爾王國,伊比利亞的西哥特王國,還有亞平寧半島上的東哥特王國,一度收復大半帝國疆域的男人。
貝利撒留。
安娜輕聲呢喃道:“你若愿做貝利撒留,我保證,陛下絕不會是查士丁尼。”
“安娜小姐?你剛說什么?”
洛薩輕喚了聲。
安娜回過神來,面不改色地跟眾人打著招呼:“般若女士,讓娜女士,很高興能再見到你們。”
“還有芙琳吉拉小姐,你最近都沒主動找我聊過天。”
安娜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視線有些警惕地從切利尼娜身上掃過:“這就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嗎?”
在切利尼娜身上,安娜感覺到了強烈的威脅感。
使她如坐針氈。
表面上,安娜卻沒有分毫表現,只是心中下定決心,以后再不能輕易跟洛薩見面了,替女皇招攬洛薩是一方面,茍住自己的性命是另一方面。
真要論的話,還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芙琳吉拉理不直,氣也壯:“我知道你也很忙的啦,所以干脆就自己識趣一些,不要整天纏著你咯。”
安娜被她噎得夠嗆。
尋思說,以前她忙的時候,芙琳吉拉也時常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打來通訊。
她終于還是按捺不住,詢問道:“這位美麗的小姐怎么稱呼?”
切利尼娜的聲音,客氣而疏遠:“叫我切利尼娜就好。”
她戴了頂能夠遮住耳朵的兜帽,屁股后面的尾巴也用斗篷遮住了,作為半狼,她反而不能像漢斯那樣,完全在狼族和人身之間切換。
洛薩開口道:“安娜,有什么話就直說吧,軍務繁忙,你來我這兒到底要做什么?教我魔法書上記載的后續法術?還是來送寶貝來的?”
“不是,只是來看看你,順帶協調你這支船隊,在合適的機會登陸。”
安娜語氣輕松:“你的那件魔法道具還沒著手制作,那可是件浩大的工程,等這里的事情結束了,我才能全身心地投入進去。”
洛薩點了點頭,又道:“我覺得你更應該去參與那場即將發生的大海戰,有你在,才能保證海戰的勝利。”
安娜翻了個白眼:“那不行,太危險了。”
洛薩語塞。
“你堂堂高等魔力,近乎傳奇的大巫師,是不是過分謹慎了?”
“謹慎才能活得久,像妮莎婭這種小蠢蛋,沒我的庇護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這句話,倒是很合洛薩的胃口。
“的確。”
洛薩不再糾結這些,轉而詢問道:“除我之外,十字軍的公侯們,還有哪些人響應了你們的號召?”
“醫院和圣殿騎士團的聯軍,還有一些小的十字軍領主,沒什么大人物,全部加起來,也就兩千多人。”
洛薩若有所思:“這么來看,我還是很有希望拔得頭籌的?”
安娜搖頭道:“有,但是希望不大,畢竟你們十字軍派出的艦隊才是至關重要的力量,不過兩方短時間內也不一定能打起來。興許,你們今晚就能趁著夜色登陸,在敵人艦隊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直接殺到塞浦路斯島上。”
“孤軍深入的話,會不會有危險?”
洛薩皺起眉。
船上攜帶的補給有限,而且顯然不可能停泊到岸邊,好整以暇地修建起營地,以迎接后續源源不斷運送而來的物資。
一旦登陸,就得發揮十字軍的“優良傳統”,“就食于敵”了。
這跟洛薩一向的作風不符,但他只是略加猶豫,便將心中的猶豫排除,他的能力有限,考慮問題,自己人肯定要排在前面。
而且,就食于敵,也不一定就要劫掠平民。
塞浦路斯島上的自耕農尚且還多一些,帝國在巴爾干半島上的領地,就幾乎全都是農奴了,窮的叮當響。
那些富商,地主的糧倉,才是最佳目標。
安娜輕飄飄道:“放寬心,艾薩克抵達塞浦路斯島才多久,他頂多有一支私人衛隊比較能打,其余都是地方衛戍部隊,實力很一般。而且,大概率也不會愿意為了艾薩克的野心,跟你們死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