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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星空中。
一只頭頂生有一簇白色羽毛的貓頭鷹,有些驚慌地扇動著翅膀,飛到一棵椰棗樹下,才“砰”的一聲,化作了一個披著黑袍的少女。
少女摘下兜帽,皎潔的月光灑在臉上,映出一張生有淡淡雀斑的漂亮臉蛋。
她輕輕拍了拍略顯平坦的胸脯,白皙的額頭和后頸,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被冷風一吹,就有種想要打噴嚏的感覺。
“真是嚇死人了!”
她的眼力很好,能夠看出,雖然洛薩已經極力收斂,但依舊盤踞在背后,宛如一頭張牙舞爪的恐怖魔龍般的陰影。
那種隱而不發的黑暗氣息,足以證實向來喜歡滿嘴跑馬車的安娜大姐沒有說謊。
這是一個位格很高,起碼有著“傳奇”層面的黑巫師,她想不通安娜大姐為什么要把這樣一個危險分子拉進協會。
或許他們之間有什么特別的交情?
妮莎婭心中生出了些許猜測,她從樹上摘下一枚椰棗,塞進嘴里嚼得像個小倉鼠般鼓起腮幫子。
舌尖涌現的甘甜,使她微微瞇起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嘿,沒想到這樣貧瘠的荒漠里,還能孕育出這樣的美食。”
“我偷吃他領地里一顆椰棗,應該不會要我賠吧?”
她稍作休整,便再度化作額頭上,生有一簇白毛的貓頭鷹,振翅飛起。
祖加爾男爵領,德勒姆村。
白額貓頭鷹于夜空中掠過,一雙靈動的眸子警惕地打量著夜空下,這座位于綠洲邊沿的小村莊。
貓頭鷹在夜晚的視力很好,由變形術轉化來的貓頭鷹,也繼承了這一優點。
據安娜大姐說,一些專精變形術的大師,甚至能夠化作真正的火龍。
能飛,能噴火,還擁有堅固的鱗片。
當然,到了這一步的變形術,肯定只能專精一種物種,并且長期服用配套的魔藥等媒介物,才能施展。
比如要變身巨龍,就得飲用大量的龍血藥劑,變身時還得使用龍鱗等媒介物,十分繁瑣。
“這里,有熟悉的魔力殘留?”
“跟在帝國圖書館里殘存的魔力氣息簡直一模一樣。”
妮莎婭降落在地面上,一棵梭梭樹的樹梢上,警惕打量著四周。
“看來,這個洛薩沒有說謊,拉格曼尼就在這兒——最起碼曾經在這里居住過很長一段時間。”
她立即打算傳訊給安娜大姐。
但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候,就該出意外了。
“此地,禁止變形!”
冰冷的男聲響起。
貓頭鷹“砰”的一聲,又變作少女的模樣。
在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泛著淡金色光芒的匕首,便如閃電般襲來,捅進了妮莎婭的小腹。
鮮血汨汨流淌。
妮莎婭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錯愕。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捂著小腹,被豁開的傷口處,一種陌生的特殊力量,使她體內的魔力,正以一種極為迅猛的速度,變得凝滯。
她的魔力,被封禁了!
“你…你怎么能用阻魔金?”
她看著眼前這個異常高大的男人——他最起碼有兩米高,強壯的手臂,輕松便攥住了她的脖頸,像提溜一只小雞仔一樣,把她整個人都拎了起來。
“我當然能用阻魔金。”
男人發出了一聲怪異的笑聲,他掀開身上的黑袍,露出一具畸形的,一眼看去,便覺是用各種人體殘肢,拼湊起來的身體。
“自然是因為這具身體,根本不需要使用魔力,就能輕易抓住你這樣的小女巫。”
“我切下了自己的一部分靈魂碎片,移植到了它的體內,而不是用魔力操控它。”
妮莎婭看著那一道道猙獰的縫合線,恐懼感,使她整具身體都在顫抖。
阻魔金遏制了她的魔力傳輸,未經過魔藥強化的身體,簡直就像她還沒被安娜大姐帶回協會時一樣孱弱不堪。
“瞧這具身體,它擁有脊背龍的噴火能力,擁有羅斯巨人的手臂,凜冬巨魔的雙腿,體表還覆有龍鱗。”
“在需要時,還能展開一對可收縮的龍翼,飛到天上去。”
“它的軀干,則來自于一頭強悍的狼人之王——我把它體內那些令人作嘔的惡魔邪力統統提出掉了,因此不必擔心侵蝕問題。”
“我將它命名為“尼德霍格”,希望它能擁有那頭上古黑龍的恐怖力量。”
“可惜,它還不夠完美,最起碼,它還沒能成功活過來。”
“現在,只欠缺一副能把這一切統合起來的大腦,巫師的大腦最為合適,而伱恰巧送上門來,該說今天不愧是我的幸運日嗎?”
巨人用粗糙的手掌,撫摸著妮莎婭光潔的臉頰。
眼神中,卻不含半點愛欲。
“天吶,言語簡直都沒辦法來形容你的美好,瞧你這雙漂亮的眼睛,簡直就像一件精致的藝術品。”
“我改主意了,不僅是你的大腦,你的這對漂亮眼珠,也該移植到尼德霍格身上。”
妮莎婭這時,反而逐漸冷靜了下來。
她冷冷道:“行不通的,只是肢體的拼湊,不可能使一具死物煥發生機,就算人體煉成不是無法完成的妄想,我也敢肯定,你走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
“尼德霍格”稍稍松開手,一臉欣慰道:“真好呀,你是第一個愿意同我討論‘人體煉成’的同行。”
“你說得對,這樣做,是不可能使尼德霍格活過來的,它需要一個生命之源——一個擁有龐大生命力的源泉。”
通過“尼德霍格”這具載體,拉格曼尼的笑聲響徹夜空。
“承蒙天佑,在外約旦,我找到了這樣一個生命之源——那棵佇立于荒漠中,被愚夫視作神跡的大橡樹。”
“神話中,尼德霍格會吞噬世界樹,而我的尼德霍格,也將吞噬掉這棵生命之樹——到那時,你將榮幸地見證,人體煉成的大獲成功,我將如造物主一般,創造一條嶄新的,強大的生命!”
那棵位于新哈布斯堡的大橡樹?
妮莎婭的心,猛然一墜。
第二天清早。
洛薩戴著一頂金色頭冠,披著威風凜凜的黑色披風,站在圣安德烈大教堂前。
面前,是整齊列隊,身著統一式樣的白底黑十字罩袍,在背后還繡有一只黑色雙頭鷹的農兵方陣。
今天是他正式以四百名征召農兵,組建“黑鷹旗隊”,進行檢閱,并授予其軍旗的日子。
這意味著,從今天開始,他們就將被列入正規軍的行列。
不再像之前那樣,需要兼職運送輜重,擔負翼騎兵和敕令騎士的公用侍從,為他們照料戰馬,穿戴鎧甲,提供換用騎槍等雜活兒。
耶路撒冷王國能夠組建起擁有上千名騎士的大軍。
但這不意味著只有一千名披甲騎兵——一些富裕騎士的侍從和追隨者,甚至能有數十人之多。
這是洛薩手底下的翼騎兵和他分封的敕令騎士們所不及的地方。
自希伯倫帶來的城衛軍部隊,都安置在了阿蘭德勒主教區,隨著圣LS路教團的進駐,在那駐防的翼騎兵和瓦蘭吉衛隊,都已撤回。
那里的地方頭人也在不久前被清剿掉了,局勢趨向于平穩,有一百希伯倫城衛軍和圣LS路教團的護教騎士在,不會生出什么亂子。
在艾拉港,現在聚集了洛薩手中,整整八成的軍力。
農兵方隊旁,是一個留任老兵方隊和瓦蘭吉衛隊,留任老兵方隊將被整編為“鷹旗大隊”,瓦蘭吉衛隊則被編為“伯爵禁衛軍”。
鷹旗大隊的旗標,自然就是那枚古帝國樣式的金色鷹徽。
伯爵禁衛軍的旗標,則是代表洛薩的龍首標志,象征他們既是洛薩最親近的護衛,也能如龍首一般沖鋒在前。
事實上,作為普遍使用雙手斧的重步兵,他們經常會沖鋒在軍隊的第一線,背負的圓盾更多時候是用來防備己方從后方射來的箭矢。
“法比奧·霍斯!”
這位曾經掌管一座莊園的管家,此時正穿著鮮亮的敕令騎士板甲,來到洛薩面前,單膝跪地,親吻洛薩的手背。
“大人,法比奧聆聽您的意志。”
洛薩接過自漢斯手中遞過來的黑鷹軍旗,遞到法比奧的手中:“法比奧,你忠誠貫徹了我教授你的練兵法,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或許你沒有立下多少殺敵之功,但你為我訓練出了一支忠誠而且善戰的精銳之師。”
“因此,我授予你黑鷹軍旗,并任命你為黑鷹旗隊的長官。”
法比奧的語氣十分激動,甚至一度哽咽:“大人,感謝您,說實話,我沒料到您能看到這些。”
洛薩拍了拍法比奧的肩膀:“起來吧,這是你應得的,在我麾下,不是只有上陣殺敵,才算斬獲功勛。”
接下來,便是后續的論功行賞。
一場盛大的閱兵儀式,足以震懾宵小,穩固人心。
原本,還在因那場發生在邊境上的屠殺,而有些人心惶惶的艾拉港臣民,幾乎是肉眼可見定下神來。
一位能夠帶來神跡(指齊格菲高塔),對待絕大多數窮人都算得上是慷慨(分田),而且還有一支強大軍隊的領主,哪怕是異教徒,人們又有什么理由反對他呢?
更何況,自家這位領主,可不是單純的仁慈之輩,那絞刑架上還未風干的尸體們,同樣在彰顯這位新領主殘忍暴虐的一面。
返回到自家宅邸,還沒來得及喝口水的洛薩,便感受到自己隨身攜帶的“黎凡特巫師協會紋章”,變得滾燙起來。
“妮莎婭失聯了?”
洛薩有些無語。
這個名字聽起來就不太聰明的女巫,果然還是出事了。
安娜的聲音有些焦躁:“洛薩,幫幫我,妮莎婭是協會里最年輕最有天賦的女巫,她今年才十七歲。”
以巫師漫長的壽命來看,十七歲往往屬于才剛入門的年紀。
洛薩詢問道:“你什么時候能過來?”
安娜扯著嗓子喊道:“你沒聽到我這邊呼呼的風聲嗎?我現在正變身成了海鷗,穿越一片風暴天!”
她語氣微頓,趕忙道:
“洛薩,你必須幫我,只有靠你了,我現在還沒到塞浦路斯島,要抵達外約旦,最快也得明天一早了。”
洛薩心情微沉。
“在圣地,你就沒有一些其余可以支援的力量了嗎?說實在的,我沒把握對付那名搞人體煉成的巫師。”
安娜沉默了片刻,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惱意。
你當老娘沒見過你身邊的女巫嗎?
她們兩個之中的任意一個,都不會比我弱多少,怎么可能沒把握對付一個搞人體煉成的“學者派”巫師?
“我可以開價!”
安娜高聲道:“說吧,除了希臘火的秘方,所有屬于巫師的知識,你想要哪一份,變形術大全?常見魔藥圖解?還是元素魔法專精?帝國圖書館的藏書應有盡有,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拍板做主。”
洛薩的聲音變得嚴肅了許多:“不是價錢的問題——這次真不是,或許在你看來,我身邊的兩位女巫,還有其余超凡者隨從,他們都已足夠強大,但事實上,我們都處于一種虛弱狀態,短時間內,沒辦法恢復過來。”
“我向你說這些,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是在以妮莎婭的性命要挾你,更不是有能力做,卻不愿意做。”
話說到這份兒上,洛薩也算是坦誠相待了。
洛薩還是很看重跟安娜的合作關系的,雖說之前只是稍微占了些小便宜,但隨著他涉足更深層面的超凡世界,未來,要用到她的地方肯定還有很多。
“你說真的?”
“我以哈布斯堡家族的榮譽發誓。”
安娜的心情沉了下來。
這個時代的誓言,可不是后世那樣,隨便發一百個誓,還能當個屁放了一樣輕佻。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趕過去,但愿妮莎婭運氣足夠好,我早就告誡過她,不要迷信于自己的隱匿術。”
安娜的語氣變得有些愁悶:“也都怪我,是我那句玩笑話害了她。
不然她肯定會跟你一起去探查,如果你們互相之間有個照應,就算打不過拉格曼尼這個陰險的老東西,最起碼跑還是不成問題的。”
洛薩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道:“我會帶人趕過去,但不保證能救下她——安娜,我會以我的人為重。”
在地中海上的狂風驟雨中,穿梭著的海鷗,一對黑色眸子不禁亮了起來,她充滿感激道:“謝謝你,洛薩,你能幫這個忙就已經很令我感激了。”
“但愿吧。”
洛薩輕嘆了一口氣,掐斷了通訊。
讓娜在一旁,滿意地稱贊道:“真不錯嘛,咱們家大人還知道要先抑后揚,先闡明自己的難處,再答應幫忙。
這樣才能讓這個叫安娜的女巫更加感激——再接下來,不會就要以身相許,在咱家柔軟的床榻上翻滾了吧?”
芙琳吉拉頓時露出了忿忿不平的神情:“不行,絕對不行!雖然安娜這個人還不錯,但我可不想讓她也住到咱家來。”
讓娜陰陽怪氣道:“嘖嘖嘖,要我們為他賣命,去討好另一個女人,在我們那個時代,對這種行為有一個稱呼——芙琳小姐,你跟人類世界有些脫節可能不清楚,但我可是很了解的。”
“好了,讓娜,不要再揶揄我了,這個不知底細的巫師,跑到我的領地上來,本就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洛薩沉聲道:“他可能是被我引發的一系列‘神跡’吸引過來的,總之,他的目標,大概率跟我有關。”
不是洛薩自負。
外約旦這片土地,既不富裕,也不偏僻,這里到處都是荒漠,缺乏魔藥材料。
如果只是單純想要逃避黎凡特女巫協會的追捕。
洛薩覺得,這個叫“拉格曼尼”的巫師,跑到黑非洲去,肯定要比待在外約旦,離自己這個有名的“具有女巫投效”的領主這么近,更加符合常理。
“所以,這次,幫安娜,也是在幫我們自己。”
洛薩語氣微頓,強調道:“當然,此行的目的你們要記好,不是為了救人,一切以自身安全為重!”
讓娜輕哼道:“好了,我知道了。”
“算你還有點良心,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