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平騎著戰馬,昂首走過一眾異教徒朝圣者隊伍前,他的坐騎披上了講究的馬衣,上面描繪著他紅色公牛的個人紋章。
他今天思索再三,還是決定退出王家騎士團,轉為“榮譽騎士”,即名義上的成員,不需要再履行義務,也失去了“薪水”。
他希望能夠為洛薩效忠,成為一名封地騎士。
一方面,他很崇敬這位曾帶領他們取得了連番大勝的領主。
另一方面,他則認為,為洛薩效命,遠比繼續留在王家騎士團更有前途——只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里,洛薩便從男爵被拔擢為外約旦伯爵。
如果不是年齡對不上,他都要懷疑洛薩是鮑德溫四世的私生子了。
走進城內。
丕平被嚇了一跳。
“天父在上,這座希伯倫竟然這么富庶?”
許多耶路撒冷人,畢生也沒到希伯倫一次,因為這里是異教徒的圣地,遍布著本該與他們刀劍相向的異教徒。
稍往北的伯利恒(也被譯作白冷)則截然不同,那里因是耶穌基督的出生地,每年的朝圣者絡繹不絕。
鮑德溫四世曾想把此地分封給洛薩。
但在私下里跟洛薩商量過后,還是決定放棄這一想法。
因為伯利恒教堂林立,屬于教會的地產數不勝數,整個城市,僅有三分之一能屬于洛薩這位世俗領主。
要知道,即便是耶路撒冷,每年都要拿出四分之一的稅金,捐贈給圣墓大教堂。
這是第一代耶路撒冷王(僅自稱圣墓守護者,但卻是無冕之王)布永的戈弗雷時期,便定下來的規矩。
而洛薩,以現如今的力量,是不可能對教會的地產下手的。
他不是前世那個敢于搞出阿維尼翁之囚的法王。
這個時代的教權,仍舊處于鼎盛時期,教皇一聲令下,就連大日耳曼尼亞,霍亨斯陶芬的皇帝,都要焦頭爛額。
而希伯倫就不同了。
他再怎么折騰異教徒的地方豪強,也只會被視作“繼承了其父作風的信仰狂熱者”。
他要把希伯倫“精耕細作”,把這一座充塞著異教徒的城市,發展成自己崛起的根基,再以此,逐步掌控整個伯爵領。
這會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
處理完這些內務,洛薩才會考慮對外擴張,他不會像雷納德那樣擅啟邊釁,一旦決定要打,就必須保證有足夠的勝算。
“烏爾姆!”
丕平一眼就看到站在領主大廳外,剛幫助異教徒的地方豪強們追回欠款,正要返回向洛薩述職的烏爾姆。
“丕平!你怎么來了?”
烏爾姆帶著一眾翼騎兵圍了上來。
“我退出騎士團了。”
烏爾姆驚異道:“怎么會?你不是已經被擢升為掌旗官了嗎,明明有著大好前途,為何要退出?”
“哈,不跟在大人身邊,我總是感覺渾身不得勁,反正大人依舊是大團長,我跟在他麾下,也跟繼續留在騎士團里沒區別嘛。”
他跟翼騎兵們熟絡地談笑著。
戰場上并肩作戰的友誼,在沒有利益沖突的情況下,還是相當穩固的。
烏爾姆連忙道:“快隨我們進來,大人正召開宴會,你來的正是時候。”
此時,大殿內,洛薩正和一個身穿紅色罩袍,上面還描繪著一頭金色火龍紋章的男爵交談甚歡。
這位據說跟阿爾比恩的威塞克斯王室,有著遠親關系的男爵,名為阿爾貢·魯道夫,是外約旦伯爵領內,最大的一位實權男爵——佩特拉的領主。
也在這次跟薩拉丁的戰爭中,接受洛薩的統帥,兩人有并肩作戰的情誼。
他的領地距離希伯倫較遠,但卻跟隨王駕一同返回了耶路撒冷。
他本想登門拜訪,但在漢斯口中,得知洛薩已經趕往封地后,立刻便馬不停蹄,率領扈從和騎士們跟了上來。
他在見到洛薩第一面時,便快步上前,親吻了洛薩手指上的紋章戒指,并單膝跪地向他表示效忠。
“大人,我,魯道夫的阿爾貢,愿意為您效命,請您接受我的效忠。”
洛薩連忙攙扶起他,與他演繹了一番“君臣情深”的戲碼。
這也是洛薩召開宴會的原因所在。
他雖然獲得了希伯倫領主和外約旦伯爵的頭銜,但這些封臣之前效忠的對象是雷納德。
也就是說,哪怕洛薩按照法理成為了他們的領主,但在他們沒有對洛薩表示效忠之前,他們依舊算作是雷納德的封臣。
即使他們拒絕履行對洛薩的義務,旁人也沒理由指責。
洛薩僅僅保有討伐其的權力,而不能向鮑德溫四世申訴,因為這已屬于請求外部勢力的介入,必定會引起反彈,還會使他名譽掃地。
因為這件事,本身是外約旦伯爵領內部的事情,一旦他自己解決不了,就將被視作國王的傳聲筒,走狗和爪牙。
在這個時代,這可不是什么好名聲。
就連高盧的腓力國王,依舊在坐著高盧島(圍繞巴黎的王室直轄領地,類似于直隸省)島主的位置,除此之外的廣袤領土,根本就不受腓力國王的控制。
這個時代的貴族們普遍認為,國王能自己料理自己的事就好,不要隨意插手封臣的事,也不要動不動就召集封臣,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遭遇外敵入侵那屬于特殊情況。
所以,洛薩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接受所有封臣的效忠。
好在,洛薩帶領耶路撒冷王國,南部領地的騎士們,取得了驕人的戰績。
他們中的許多人,自然而然也對洛薩心存好感。
再加上如今,已經升級過的座天使凋像,能夠增加直屬封臣的好感度,因此,前來覲見的封臣們,還是很給洛薩面子的。
但是給面子,不代表就不輕視了。
在他們看來,這位新封君的威嚴,遠遠不如昔日那個令人生畏的雷納德伯爵。
但這反而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沒人愿意頭上頂著一個強有力的封君,作為封臣,他們更希望能進行分權,但作為領主,他們又更希望能加強對麾下騎士領地的控制。
這是人性,就連洛薩也不愿意鮑德溫四世動不動插手他宮廷中的事。
這時,丕平大步走來,向洛薩下跪:“大人,我已放棄騎士團內的所有職位與頭銜,只愿能在您的麾下效力。”
場中氣氛安靜了下來。
因為他們都知曉,自己將見證一場神圣的冊封騎士的儀式。
洛薩沒有猶豫,哪怕是千金買馬骨,他也得康慨一次,而不能拿一座磨坊,或是一座橋梁這樣的采邑湖弄。
他將劍放在對方的肩膀上,高聲道。
“丕平,你曾在我麾下效力,立下了諸多功勛,但礙于你是王家騎士團的騎士,我無法贈予你采邑,現在,你既選擇向我效忠,我便封你為內蓋夫的領主。”
內蓋夫是一座村莊,擁有將近六百的人口,以及一座小銅礦。
算得上是頂格的騎士采邑了。
當然,等到后面將丕平轉化為翼騎兵后,他實質上也只能作為內蓋夫的“稅吏”一角(jue)了。
其實換句話說,就是洛薩抽取的封臣稅更高一些,對地方的控制更深一些罷了。
該給的薪水他是不會吝嗇的。
雖然洛薩完全可以一分錢都不給轉職過的士兵發,甚至還能讓他們去其余領主麾下打工,掙到錢后再轉交給洛薩。
資本家聽了都會落淚。
但洛薩又不是一只魔鬼!
轉職過的士兵更忠誠,不代表洛薩就會壓榨這份忠誠。
那不又成了“好人就該被槍指著”了嗎?
忠誠,就該得到褒獎!
無論這份忠誠是怎么來的。
阿爾貢男爵贊嘆道:“丕平騎士,我記得你,你的確是個善戰的勇士。大人,我得恭喜您得到了一個有力臂助。”
眾人頓時反應過來,紛紛向洛薩敬酒祝賀。
漂亮話又不要錢,一籮筐一籮筐往洛薩頭上砸,他如果不是精神還算堅韌,恐怕還真有可能迷失在人們的吹捧聲中。
事情發展得很順利。
所有封臣都很痛快地向洛薩行禮,效忠,包括那些異教徒豪強,也是奉承話一套一套的,許諾會在月底,額外送上一份稅金。
沒人跳出來給洛薩一個打臉的機會。
這一點也能理解。
他才發出邀請多久?
能這么快趕來的,本就懷有示好的想法。
真要不給洛薩面子,不來就是了。
賓主盡歡,送別這些人后。
安德里亞斯喜氣洋洋地說道:“大人,他們帶來的禮金可真不少,尤其是阿爾貢男爵,贈予了您足足十匹未經閹割的種馬。”
洛薩微笑道:“來恩這個典廄長肯定開心壞了,這可是領地里第一批種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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