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半月的耶路撒冷圣城,戰爭迫近的氣息已越發明顯。
手持水滴盾和鳶盾,披著白底紅十字罩袍的圣殿騎士團軍士,成群結隊走在大街上。
那些往日里游手好閑,耶路撒冷最大的不安分子,此刻都被騎士團的軍士們羈押起來,準備充當征召農兵。
臨時擴建的鐵匠鋪,已經延伸至街邊,炙熱的火爐,鍛錘敲擊鐵錠的聲音,不絕于耳。
條頓騎士團的騎士,也罕見出現在了圣城內,他們穿著黑色白十字的罩衫,簇擁著一位領頭的高貴者前往王宮。
“兄弟,你知道條頓騎士團現在的大團長是誰嗎?”
洛薩開口詢問道。
“兄弟”是“基督兄弟”的簡化,任何基督教信徒都能如此稱呼對方,表示親近。
當然,前提是地位相彷。
一個賤民若是稱騎士老爺為“兄弟”,引來一陣痛打也是很正常的事。
“條頓騎士團?”
王家騎士一臉詫異:“哦,我明白了,你說的是那群寄居在阿卡城的日耳曼騎士吧?他們還沒有大團長,目前由一個類似于古帝國時期的議事會主持日常事務,不過最近倒是在緊鑼密鼓籌備選舉。”
洛薩神情微變。
原來這個時候的條頓騎士團,連大團長都沒有嗎?
他的心思有些活絡了起來,如果自己做出一定的成就,以自己日耳曼貴族的身份,是不是也有機會角逐這大團長的位置?
不行,這跟自己的計劃不符。
他要當的是世俗領主,而非教會騎士,后者受到教會的鉗制太大了,就如空中樓閣,強大但卻虛幻。
倒是可以讓漢斯去試試。
只是他太年輕了,也太稚嫩,短時間內,很難嶄露頭角。
“這段時間耶路撒冷有什么變故嗎?”
洛薩開口道:“我聽說高弗雷男爵的繼承人貝利安,據說要跟呂西尼昂的居尹決斗,這是怎么回事?”
王家騎士的臉上露出愁容:“這件事有些復雜,據說是居尹親眼看到貝利安爵爺進了西比拉公主的房間...于是就向貝利安爵爺發起了挑戰,按照規定,敗者不得再追求西比拉公主。”
洛薩皺起眉。
難道跟我讓漢斯給他的那條面紗有關?
兩人一前一后進到王宮。
洛薩在房間內稍微等候了片刻,便有穿著薄紗的侍女們魚貫而入。
她們曼妙的身姿在薄紗下若隱若現,柔軟的小手不由洛薩分說便將他的衣服剝去。
“洛薩大人,請隨我們去沐浴。”
一刻鐘后,渾身清爽的洛薩,穿著一件絲綢襯衫,走進鮑德溫四世的大殿。
殿內燃著一根根手臂粗的蠟燭,狹窄的窗子里投射來的陽光,照得煙霧朦朧。
鮑德溫四世依舊坐在桌桉前,手持一支鵝毛筆不知在寫些什么。
彷佛自上次離開,便沒有任何移動。
燭光搖曳。
鮑德溫四世頭也不抬地說道:“你殺了考克卜?”
洛薩點頭道:“是的,陛下。”
鮑德溫四世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絲欣慰,他放下手中的筆,示意洛薩坐下。
微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你,深入敵境,奇襲一地總督的城堡,還成功攻破,你跟你的父親一樣,都是個杰出的將領。”
洛薩很謙虛地說道:“多虧天父庇佑,以及高弗雷男爵麾下的騎兵隊足夠精銳。”
“不必謙虛,你才是此次行動的核心。”
鮑德溫四世撐著桌桉,勉力站直了身體,微笑道:“此事若是無法引起薩珊王與薩拉丁的矛盾,那是我謀劃之錯,你已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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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如何酬謝你的功勛,洛薩?”
洛薩搖了搖頭:“無論您賜予臣下什么,臣下都會接受,并感謝您的寬宏與康慨。”
鮑德溫四世輕嘆了一口氣,笑聲透露出一絲寒意:“呵,你為王國之未來歷經生死,王國貴族于此時仍在為爭權奪利而內斗不休。”
他勐地拍了下桌子:
“與此等蟲豸為伍,何以治理好國家?”
洛薩緘口不言,只是微微低下了頭。
權力的游戲,一旦開始便沒有結束的余地,爵黨,后黨,任何一方上臺,對于對方而言,都會遭受巨大的打擊。
沒人愿意讓步。
爭斗也絕不會停止。
鮑德溫四世宣泄了怒火,逐漸平靜了下來:“洛薩騎士,你認為我該將西比拉許配給何人?”
“一切皆由您來裁決。”
洛薩依舊沒有貿然出口,無論是東西方的君主,在繼承人的問題上,都是敏感且多疑的。
“洛薩,你是否真正忠誠于我?”
洛薩連忙道:“當然,我以天父的名義發過誓。”
鮑德溫四世嘆了一口氣:“他們也曾發過誓...洛薩,我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我希望你能對我直言不諱。”
洛薩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道:
“陛下,我不知道誰更合適,但居尹明顯不夠格,這是個魯莽,自以為是的傳統騎士,把耶路撒冷交給他,王國遲早會毀在他的手里。”
說的是居尹,實際上洛薩也是在說太后黨。
這群人的想法太過激進,明明實力不如薩拉丁,還一味想著與其決戰,進而開疆拓土,收復安條克,甚至是占據肥沃富饒的埃及。
也未必是愚蠢,十字軍的騎士們的確精銳,在這些年,跟阿尤布的小規模沖突中,也是勝多敗少。
這給了他們盲目的自信心。
而且現在,十字軍的軍力也在極速擴編,阿爾達比勒王留下的那筆資金,正飛速轉化為士兵。
“居尹...”
鮑德溫四世長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把王國交給我的母親,姐姐,是合法,但卻愚蠢的。”
“可國王,也非無所不能。”
鮑德溫四世對此倍感無奈,國內權力的天平,早就已經不平衡了。
王黨夾在爵黨和后黨中間,勢力萎靡,很難代替他發出自己的話語。
而國王一旦親自上場,跟國內權貴走上對立面,一切就都會變得不可控起來。
“其實我更屬意你,洛薩。”
“你年輕有為,在軍略上的天賦不下于攝政王雷蒙德,在政治上的敏銳度,也不弱于高弗雷。”
洛薩果斷搖頭道:“可是陛下,您應該也聽了高弗雷男爵所說的話,我麾下有兩位女巫效力,我實在不可能去娶西比拉公主。”
“可惜了,我的姐姐雖然權力欲重了些,但其實是個非常不錯的妻子。”
鮑德溫四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那就是貝利安了,可他還太稚嫩,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成長起來,也不知我哪天就會猝然長逝,回歸天父的懷抱。”
洛薩猶豫了下,還是沒說出他可能有辦法治愈麻風病的事。
八字還沒一撇呢。
想要召喚一個高品質的醫療扈從,即使獲得了封地,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對于貝利安和居尹今天下午的決斗,你怎么看?”
洛薩反問道:“陛下想讓我猜出輸贏嗎?”
“輸贏并無懸念,貝利安是個年輕騎士,絕非居尹的對手,我想讓你看的,是此戰之后,該如何回絕居尹向西比拉的求婚。”
洛薩沉默了片刻,道:“很難,太后黨的勢力太大了,如果貝利安在騎士神圣且公平的決斗中落敗,再想把公主殿下許配給他,阻力太大。”
“那就由你來替他決斗吧。”
鮑德溫四世沉聲道:“居尹丟出的手套,并未被貝利安撿起,他只是口頭答應了此次決斗,按照規矩,他可以找人替代。”
洛薩搖了搖頭:“貝利安是個很有自尊心的騎士,他未接手套,源自于他曾是鐵匠,不懂這一規則,而不是在一開始,就想要弄虛作假。”
“你的意思是,貝利安不會答應?”
洛薩點頭道:“沒錯。”
“那就讓天父來決定這一切吧。”
鮑德溫四世拔出寒光凜然的寶劍,再度將它搭在洛薩的肩膀上:“洛薩騎士,我以鮑德溫家族的血脈,耶路撒冷王國的國王的名義,擢升你為耶路撒冷王國男爵,并賜予你王室領地,約格律斯堡作為你的封邑。”
洛薩連忙跪下,有些激動道:“感謝您的康慨,陛下。”
鮑德溫四世搖了搖頭:“這并不值得你多期待,約格律斯堡是個貧瘠的地方,長久處于王室把控,但卻無人問津。”
“抱歉,洛薩,我本來想賜予你伯利恒作為封地,但王國目前的局勢,使我無法頂住朝臣的壓力,將富裕且神圣的伯利恒賜封給你。”
洛薩搖頭道:“已經足夠了,陛下。我會在接下來,立下更多的功勛。”
許多騎士,為封君效命終身也難以被擢升為男爵。
男爵雖然看起來是低等勛爵,實際上在耶路撒冷,已經算作是登堂入室,有資格進入這場權力的游戲當中了。
“起來吧,洛薩,要下一盤象棋嗎?”
洛薩搖頭道:“抱歉,陛下,我不會。”
鮑德溫四世笑了笑,說道:“是我抱歉才對,因這惡疾,我罕有出門之時,唯一的消遣便是下棋了。”
“其實很簡單,我來教你。”
洛薩跟著鮑德溫四世在棋盤桌的對面坐下。
“為君,為將之道,皆在這方寸棋盤之中,國王,皇后,主教,騎士,戰車和禁衛軍,各司其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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