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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工頭和王工頭負責的礦地片區相鄰,但每個片區足有百頃,以凡人的腳程這么走過去,竟耗費了足足半個時辰,還未到。
行在前面的王工頭猝然停下腳步,轉頭上下打量著張箏,眼里帶著兩分可惜,“小娘子,你這次去可是有去無回了,不如死前與俺快活快活,也算做個風流鬼。”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老色鬼,張箏心里暗罵,面上似笑非笑,“不怕回去晚了,你主子打殺了你這條亂發情的狗?”
“我呸!不見棺材不落淚。”
王工頭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是的確害怕小公子責罰,二是忌憚她異族的身份,不敢再耽擱,加速往前快走。
張箏一路跟在他身后,心知自己的異族身份恐怕已經暴露,否則一個小公子為何偏偏找上她來。
就是不知身份的暴露究竟是小公子自己尋出來的,還是她身邊人故意透露?
她沒想逃,敵在暗我在明,此時逃跑了,連小公子是何人都不未弄明白,日后只會迎來更糟糕的情況。
又是半個時辰之后,張箏跟著王工頭到了一座小型礦山面前,周圍一里內空無一人,工奴都被清到了別處挖礦。
這么一對比,娜呶果的日子的確過得夠差了。
王工頭回頭警告她在小型礦山前呆著,隨即掛上諂媚的笑容,弓著身子龍蝦似地繞到礦山后面。
憑借敏銳的五感,張箏聽見王工頭討好的聲音,“小公子,人俺已經帶來了,下一步干啥,還請小公子指示。”
一道尚顯稚嫩的聲音開口,想必便是那位小公子。
“帶過來。”
王工頭的臉從礦山后冒出,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邪笑,“小公子召見你,過來。”
張箏一手半握背于身后,精神集中,以便遇見危險隨時可召出匕首應敵。
轉過礦山,小公子的真面目終于顯露,他倚坐在靠椅上,靠椅邊擺著一圓形沉木桌,桌上玉盤中錯落擺著一副精致的白玉紅晶酒具。
年紀不大,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長相精致乖巧,一見便知是個平素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張箏在其正前方站立,她未曾接觸過巫術,不知巫術的施展需要什么條件,故而格外警惕。
“還不離開,想拿好處?”
“哪敢哪敢……”王工頭諾諾應聲,卑躬屈膝地離開此處。
“你就是異族?”
小公子驀然回頭,一對翠綠瑩透的眼睛撞進她的眼簾,娜呶果的瞳孔也有瑩綠色,但極淺極淡,不似這位小公子,幾乎讓她恍惚以為見到了夜里的盞盞鬼火。
張箏并未回話。
出乎意料,小公子對此倒沒怎么在意,話題一轉,“做個交易怎么樣?”
隨著他話來的,還有遞出的一杯酒,“我的誠意,對你可是大有好處。”
清透的玉制酒盞外鑲一枚紅寶石,盞內悠悠蕩著清酒,幽幽沁香從中溢出,聞之令人心暢神怡。
張箏看著遞出的酒盞,淡然自若地拒絕,“小公子好意心領了,我不渴。”
“沒見識。”小公子笑著罵了句,舉杯仰首,一飲而盡。
張箏道:“不知小公子想與我做何交易?”
他“砰”地放下酒盞,“你幫我對付異族,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你。”
張箏沒拒絕也沒答應,平靜地反問道:“為什么是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這邊的異族貪心愚蠢,實力不濟還想要好處我不需要他。想必你也看見了,我這個大姐白癡愚鈍,你跟著她只有死的份。”
說到這兒,小公子突然招手,下一刻,一頭戴灰色兜帽,全身為灰袍遮住的人影從礦山另一側邁步而出,站到小公子身側。
目光觸及這個古怪的人影的瞬息,張箏眼底掠過深深的忌憚,以她的五感和對生命氣息的感知,若非他主動出現,她竟然一點也沒察覺還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他身上沒有一點生命氣息,形如死人。
小公子似是看出了張箏掩藏的忌憚,又擺手叫灰袍人回去。
他神情自若,自信道:“怎么樣?這東西是什么,我那個白癡大姐可是早跟你說過了,敢公然違背爺爺的命令,她這種蠢貨,你還愿意跟著她?”
張箏只覺愈發心驚,不是因為灰袍人大祭司的身份,而是這位小公子居然知道娜呶果與她說過的一切。
但是,娜呶果真如他所言是個白癡蠢貨嗎?張箏不敢盡信。
壓下心驚,張箏淡然搖頭,“真白癡不會過河拆橋,聰慧人可就不一定了。”
“你不信我?”小公子綠瑩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得人毛骨悚然,仿佛被黑林里的餓狼群盯著。
張箏坦然,“從到這兒來,小公子可是沒拿出任何可讓我相信的東西,叫我如何敢信?”
小公子沉默了,似是在權衡利弊,眼前這個異族到底值不值得他這么做。
他沉默,張箏亦一言不發。
一炷香時間,小公子陡然抬首看向張箏,“身為異族,你肯定沒見過巫術的手段,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巫術施法大多都需要媒介,而不需要媒介的巫術,要么太強礦地里還無人掌握,要么太弱,只要你能保證身上之物不落入我族人手里,巫術對你造成不了什么威脅。”
說著,小公子從袖中取出一張白紙人,胸口有一點暗紅,臉上沒有刻畫眼鼻口,唯獨耳朵卻是用鮮紅朱砂繪著大大的兩個招風耳。
“這是偷耳符人,上面有我這位大姐的血,所以我可以借此聽見她與你們說的話。”
原來是這玩意兒偷聽去了她們的話,張箏心里打著小九九,修真界從未有過這么有趣的東西,若是能拿幾個回去,出其不意或許能起到不錯的效果。
不過……
“你既然說巫術對異族造成不了什么威脅,你身邊的異族又去了哪兒?”
小公子神情坦然,“就那蠢魚腦子,還想跟我要好處……我拿了一只蠱蟲放在酒里,他喝了酒被我殺了。”
張箏:“……”
見她神色不太好,小公子這才似注意到了身邊的酒盞,“你怕什么,我要用你,怎么可能殺你。”
且當是真的吧……
張箏道:“巫術對我造成不了威脅,那大祭司呢?”
聞言,小公子嗤笑一聲,“如果大祭司能在此中動用,我大費周章尋你做什么?”
倒也有道理,但張箏仍然有所顧慮。
“我現在只能給你這些消息,如果你答應合作,我自然可以給你更多。至于你想要的東西,事成之后,我必定給你。相信與否,你自己決定。”
看見小公子的神色,張箏心知已經得不到更多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