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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頃青竹間,一道藏青色身影游走其中,翩若驚鴻,矯若游龍,身形似緩而慢,又似迅疾如電。
在其身周幾里,漫天卷著翻飛起落的竹葉,但那竹葉又與尋常竹葉有所不同,似琉璃般清透明亮,溫和陽光照射在翻飛似蝶的水竹葉上,映在地上恍若波光粼粼的靜謐湖面,湖下沉積著厚厚一層,或枯黃或青綠的竹葉,湖面浮光躍金。
足尖所點之處,激蕩起滿池竹葉,飄飄忽忽,或浮或沉。
這是《輕靈訣》的身法,速度卻被張箏放緩,以帶起氣流承載著千萬片竹葉飛舞。
“颯……”
是風吹樹葉的響動,是千千萬萬竹葉攪動氣流的聲響,更添兩份肅殺之意,干凈利落,風聲瑟瑟,竹葉化刀劍,柔草作勁松。
“嚓——”
張箏半瞇著眼,眼前竹林已經只剩下斷面整齊的竹節,青竹七倒八歪,鋪了一地。
“前輩,晚輩已以幻化之術削斷青竹,可算過關了?”
空氣一時死寂,就在張箏再拱手又要高呼時,神秘聲音才姍姍來遲。
“催什么催,沒禮貌,吾自知道來的。”
沉默半晌,似是在端詳著這片七倒八歪的竹林。
“你用的可不是幻化之術!”
張箏態度畢恭畢敬,但又不缺強硬地問道:“晚輩亦是以靈氣幻化竹葉,為何算不得幻化之術?況且前輩可是答應了只要晚輩以靈氣幻化竹葉,再以竹葉削斷青竹便算過關。晚輩若有哪里錯誤,還請前輩指教。”
神秘聲音啞然,又是半晌未曾開口,似是要裝聾作啞,耍賴到底了。
張箏深呼了口氣,她必須要出去,且不說這傳仙殿的傳承她還未探,植道村還有先生和村民們等著她,她既然答應了承下先生之職,怎能失約?
心知此處乃老前輩地盤,與老前輩對上于她百害而無一利,但她別無他法,只能步步緊逼,“晚輩知前輩能看見竹林中發生的事,既然前輩見晚輩以水靈氣幻化竹葉時并未出言阻止,便該是默允晚輩的做法了,如今卻出言反爾,又是為何?”
“莫非是因為前輩本以為晚輩不可能成功,遂想著放任晚輩隨意胡鬧,橫豎晚輩離不開此地?”
無人回應,張箏黯然垂首,眸光灰暗凄涼,周身都彌漫著一股秋風悲涼之意,喃喃自語,“原來晚輩尊敬崇尚的前輩竟是如此……”
“哎呀呀!停停停!”
神秘聲音突然冒出,“行,算你過關便是!”
“多謝前輩,前輩當真是公正不阿,令晚輩欽佩敬愛……”
神秘聲音不耐煩地打斷她毫無誠意的溢美之詞,道:“答應給你的寶物,老夫可不稀的反悔。你可知世間最強大的法器為何?”
世間最強大的法器?張箏思索片刻,回道:“應當是世間至上法器,三神器十圣器。”
“非也非也。”神秘聲音放緩了語調,故弄玄虛道:“三神器十圣器的確乃世間最強大的法器,但這么說亦不完全準確。”
張箏疑惑,“那什么才是最強大的法器?”
“三神器十圣器中有三件法器有一個共同點。”
張箏似有所悟。
“沒錯,正是其中的三神器,太清琴、三石鏡、天人劍。它們的相同之處便在于它們并非單純的器具,而是具有器魂的有靈之器。”
“器還能生魂?”
“自然,天地萬物皆可生魂,魂靈并非活物專有之物,但凡生魂的死物必是世間最上乘的靈物,且因死物生魂乃天道造化,心性單一至純,最得天道厚愛,亦是最亦得道成仙之靈。”
這張箏倒是有所聽聞,相比于七竅玲瓏而心思彎繞的人類,精怪的修行雖漫長但進階難度卻比人類小了不知多少,正是因為精怪心性較人類更為單純,更易近道。
“吾今日賜你一無上機緣,可讓你的本命法器成為生魂的有靈之器,你可愿意?”
自己的本命法器可成為有靈之器?成為與三神器媲美的存在!
張箏只覺得上天與她砸了一個天大的機緣,砸得她頭暈眼花,摸不著方向,莫非真是時來運轉了!
歡喜難抑的“晚輩愿意”四字脫口而出了前三字,激動地聲音戛然而止。
她險些著道了!張箏猛地反應過來,嚇出了一身冷汗淋漓,心有余悸地警惕道:“敢問前輩,晚輩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哈哈……”神秘聲音放聲大笑,“你這黃毛丫頭,吾見你不是說話膽子挺大的嘛,該大膽的時候怎么畏縮了?”
張箏無奈回道:“有理自然聲高,只是晚輩素來氣運不太好,遇上這種好事心中惶恐,難免得警惕些。”
“放心吧,老夫還沒心思騙你這么個小娃娃,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你可知吾是何者?”
老前輩是何人?張箏還真未想過,本以為他也是器殿中的某個設置好的機關,如今看來,事實并非如此。
她猜道:“前輩應是遠古時的大能。”
神秘聲音道:“是也不是,吾乃天地一魂,誕生于混沌之中,在懵懂時被人捕來放于器爐中,以提升器爐的品質。”
“混沌又是何物?”
“這你現在還無需知道,你這一生若能走到那位置,自然便會知曉了。”
神秘聲音扯回話題,“只是,終歸當時吾已有靈智,并非純粹的魂,無法與器爐完全相融,直到那時候,捕吾來的人身消道隕,器爐自毀,吾便殘留了下來,獨活了不知多少時日,一直在這塔中,也就你們來時能說說話了。”
“吾已活夠了,只是可惜未能得一日自由身,你這小娃娃今日與吾有緣,吾便自毀靈智,送你一純粹的魂靈,在鍛造本命法器時融入法器中,只待時間讓器靈再生出靈智,它就將是世間第四大神器。”
“你可愿意?”
世間第四大神器?不可否認,張箏很想要,想要得要命,很想立刻回答他一聲“我愿意”。
只是……
張箏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心神清明,目光堅定,“抱歉,晚輩不愿意。”
那道神秘聲音驚愕失色,震驚問道:“為什么!”
說她軟弱愚蠢也好,說她虛情假意也罷,張箏眼底漫開淺淡的笑意,她此生追求大道,窺見大道一斑便足夠她歡喜一場,大道漫漫,非在朝夕,何苦追求至高無上,何苦讓自己道心有缺。
“前輩,您說您只可惜未得一日自由身,為何不離開這里呢?”
空中蕩開他的一聲長嘆,“若能離開,吾又何須自困于此。”
張箏從儲物袋中取出渾圓鮮紅的小指大小血珠,“鬼珠能帶前輩離開這兒嗎?”
鬼珠可阻止魂體靠近,同樣也能容納魂體,區別只在于它的主人欲用它作何。
她想借鬼珠帶老前輩離開,就像他所遺憾的,活了這么久,得一日自由身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