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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萌似是很畏懼這位開口訓斥的男修,兩根食指悄悄糾纏著,囁嚅道:“我看她不知道,就跟她說了。”
男修恨鐵不成鋼似地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離下界修士遠點,跟我過來。”
胡萌歉意地朝張箏揮了揮手,小跑著跟上男修的步伐。
看著兩人一前一后走遠,被明晃晃嫌棄蔑視了的張箏只覺得莫名其妙。
下界修士身上是有毒呢,還是帶刺呢?讓他們唯恐避之不及。
鬼娃娃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極盡嘲諷,“哈哈……你是犯了啥罪讓人這么憎惡!莫非刨了人家祖墳?”
張箏臉一黑,手一揚,手起刀落,“啪”一聲脆響,狠狠打在妖狼尾巴搖得歡快的屁股上。
“你……你……”鬼娃娃眼中鬼氣激蕩,化作妖狼的身形劇烈搖晃。
張箏不慌不忙,心神一動便將控制不住化形的鬼娃娃收回體內,足尖一點,躍向前方那片蔥蔥郁郁的竹林。
無人在意她這一動作,只以為她是將妖寵收入了靈獸空間。
果真滿地都是竹片,張箏隨意撿了個竹片認真看著,對腦海里鬼娃娃的咆哮怒吼置若罔聞。
不足兩指寬的竹片,卻刻著九列蠅頭小字,密密麻麻如鬼畫符,細看每一個小字都似山巒花草的簡筆,合在一起便似墨河墨川,所書文字乃古體,與如今的文字相差甚大。
植道村用的便是古體。
張箏初到植道村時還做了兩三日的文盲,后來在私塾里跟著先生學過古體后,才慢慢明白了古體文字的意思。
對此,她還曾疑惑過為何她在石壁壁畫的書卷上看到的卻非古體呢?無人能給她答案,便只好當做是石壁壁畫本身的神異了。
見張箏絲毫不理會它的暴躁狂怒,鬼娃娃偃旗息鼓,轉而瞅了眼她手中的竹片,密密麻麻的鬼畫符看得它頭疼。
“竹片上說啥了?”
張箏挑眉,抓住機會便毫不留情的嘲諷回去,“原來你還是個文盲?白費你活這么長時間了。”
鬼娃娃暴跳如雷,“老子兩歲就死了!兩歲!我要能識字就真是見鬼了!”
“你本來就是鬼。”
眼見著鬼娃娃真要被氣暈厥過去,張箏話語一轉,正色道:“竹片上說,太平鎮在東南方向五萬里之距,需尋到一瓦罐才可進入太平鎮。”
張箏從儲物袋里取出當初用來裝鬼娃娃尸骨的罐子,里面空無一物,尸骨已經與張箏融為一體,只有在解除血契后才會重現。
她搖了搖灰撲撲的瓦罐,“這算是瓦罐嗎?”
也不知這瓦罐叫鬼娃娃想起了它被血契之事,還是尸骨被憋屈地封入罐中之事,它恨恨地死瞪著瓦罐,撇嘴道:“我哪兒知道?”
張箏靠著日光樹影勉強辨認了下方向,神情嚴肅道:“東南方向不正是我們來的方向嗎?”
“看來,太平鎮尋寶與你所說的‘太平鎮’并非巧合,十有八九尋寶地就是你在的太平鎮。”
鬼娃娃想也不想,堅定地出口反駁:“不可能!我在太平鎮呆了這么久,從來沒見過任何修士,你還是我見過的第二個人!”
張箏瞇眼,“第二個人?第一個是誰?”
鬼娃娃瞬間沉默,鴉雀無聲。
它的確從未向自己提及過它之前的事,哪怕它與她結下了契約,張箏驀然意識到此。
她沉聲鄭重道:“你的過往和隱私我沒資格窺探,但是,我只要求你在可能危及我們生命之事上能夠坦白,否則……我要是出了什么問題,一定拉著你一塊陪葬。”
鬼娃娃依舊緘默不言,半晌才聲若細蚊道:“怕什么,你死了我也得死。”
耽擱了這么些時間,已經有不少修士從竹片中得到線索,陸陸續續飛身離去。
張箏不再遲疑,朝著來時方向疾馳而去,不管是為了離開這尋寶地還是為了奪寶,她都得去一趟太平鎮。
月落日升,時光劃過的流影匆匆來去。
張箏再站到熟悉的城門前時已是十日后,他們不需要尋瓦罐,直奔太平鎮,竟成了一眾修士中第一個到太平鎮的。
好不容易離開這兒,結果轉眼便又回來了,張箏仰頭看了眼并不算高大雄偉的城墻,城內破破爛爛蕭條凄涼,三分之一的建筑都被張箏那道水墻給攪爛,化作了廢墟,頗有些舊地重游卻遇債主的羞愧尷尬。
張箏一手拂過儲物袋,瓦罐憑空出現,好生捧在懷中,一只腳剛踏入城門,便見眼前空氣一陣激蕩波瀾。
又一行古體小字浮現,“太平鎮逃難:考核要求——成功離開太平鎮;考核獎勵——五階上品法器一件。”
張箏還來不及深思,只見小字兀地似山崩地裂般顫抖,糾結融和成一團黑洞,從黑洞傳來難以抵抗的巨大引力。
太平鎮,寧府。
明明是正午的天卻烏云蔽日,電閃雷鳴,風云詭譎多變。
凄厲的慘叫自一處偏僻宅院中傳出,撕心裂肺,丫鬟慌里慌急地端著一盆又一盆血水從房中出來,又換了熱水端進去。
“姨娘,用力啊!跟著我的節奏來呼吸,呼……吸……呼……用力……”
白胖婆子提著礙事的裙擺一路小跑,在一處院子前撲通跪下,涕泗橫流,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老爺!秋姨娘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半晌,院門被丫鬟推開,身著鴉青色暗紋番西花圓領長袍的中年男人踏步而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伏跪的白胖婆子。
“怎么了?”
婆子雙眼大瞪,眼里滿是驚恐害怕,“回老爺,秋姨娘她難產,已經沒力氣了。”
老爺只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甩袖復進了院子,院門無情闔上,只有一道幾不可聞的聲音傳出,被嗚咽的哀風吹散,“給她訂一副上好的棺木。”
伏跪在地,臉貼著冰涼臟污地面的婆子只覺得從頭到腳生起一股寒意,老爺涼薄……
“嬤嬤,老……老爺呢?”
床上女人臉上、脖頸已滿是汗水,整個床都被汗水淌成了河,下半身盡是刺目鮮血,浸透了被褥。
白胖婆子低垂著頭,不著痕跡地抹了把眼淚鼻涕,悶悶道:“老爺還在外邊,管家已經派人通知老爺了,正急著趕回來呢。”
女人閉上了眼睛,痛得厲害,似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目光黯淡無光,“嬤嬤……騙我,老……老爺……不來,是……是……”嗎?
話語沒有說完,女人的緊握的手徹底癱軟,鮮血在她身上、床上綻開了艷俗的紅花,紅花之下,蒼白的女人已經失去了生機。
婆子癱倒在地,哀嚎地吼道:“姨娘!”
“啊!出來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