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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道宗親傳弟子著石青宗服,內門弟子著豆綠宗服,外門弟子著蔥黃宗服。
張箏一身雪青宗服,制式顏色在其中皆顯得格外顯眼,實在是引人注目。
在萬眾矚目中,張箏亦不好直奔景微宮七星子,只得假意閑逛似地晃蕩,實則漸漸朝景微宮的方向靠近。
“喂!那邊那個萬玄門的小娘們兒!”
粗獷的聲音闖入耳中,話語粗鄙不堪,極盡鄙夷。
周圍只她一個萬玄門弟子,張箏敢肯定這聲音是在叫她。
腳步一頓,張箏閉了下眼再睜開,掩下眸光中的寒厲,轉過身,定定地對上為首男修放肆打量的視線,神情冷淡若深山寒泉。
為首男修相貌粗狂,身邊還跟著三個弟子,兩男一女,皆是身著豆綠宗服,隱隱以男修為首,又似乎以女修為中心。
周圍零零星星有人圍觀,個個叉腰抱手,不少人雖眼底有對男修的不滿,卻無人出手阻攔,個個掛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張箏目光漠然,只盯著他們卻不說話。
粗狂男修有一瞬間呆愣,隨即意識到自己居然被她給震住了,神情一黑更加惱怒,手指著張箏的鼻子蔑視地罵道:“小娘們兒,不在閨閣里繡花補鞋墊,跑到外邊來拋頭露面做什么!”
哪兒來的凡俗惡習,張箏嘴角一扯,嗤笑:“你旁邊站著的難道不是女子嗎?”
“湘琦師妹可是你這種家伙能相提并論的?湘琦師妹秀外慧中,玉芷蘭心,至于你……卑劣垃圾之人。”
張箏一直看著女修的表情,自然沒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和惡心。
看來,這位湘琦師妹可不像男修說的那般好,至少對他這番話肯定是厭惡至極的,或者說對他這個人都是厭惡。
“我還真不知究竟是做了什么叫道友這么生氣,不過……道友再這般口無遮攔,不如我好心幫道友封了這張嘴好了。”
張箏嫣然一笑,眼底浸著不化的寒涼,“免得哪日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丟了小命。”
見老大這般被人侮辱,另兩位男修不禁跳腳咒罵:“你算個什么東西!如此大言……”不慚。
話沒說完,疾光穿破青空,沉悶的空氣爆裂聲中,兩個男修的衣襟被齊整削去一截,離一擊封喉只差半分。
若是她想要他們命,他們現在已經身首異處。
剩下的話噎在喉口,兩人后知后覺地吞了口唾沫,腿腳打顫,大瞪著眼,不敢觸及她的視線,更不敢再發一言。
畢竟是在人思道宗的地盤,張箏可不敢隨意出手傷人,不過他們挑釁在先,給點誡告還是可以的。
可此舉雖不傷人,但侮辱程度卻絕不算低,粗狂男修氣得歪鼻子斜眼,火冒三丈。
“有種就到太明臺,我們好生比一比!你要是贏了,我就承認你不是懦弱娘們兒。”
張箏輕慢地斜了他一眼,“我本就沒種,也不需要你的承認,恕不奉陪。”
說罷,張箏身形一晃,徑直朝一處就近大山飛去,法光似電,轉眼便不見了蹤跡。
被削了衣襟的兩個男修此時才拍著胸脯,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氣,粗狂男修怒氣沖天,女修則神色莫名地望著張箏身影消失的方向,眸光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熱鬧沒看成,圍觀弟子中有人蔑然笑道:“也不瞧瞧人家是什么人,萬玄門弟子,能夠奪得山海令的厲害家伙,也是你這等人能惹得起的……”
粗狂男修本就憋了一肚子氣沒地撒,怒目瞪著開口笑話的男修,破口大罵:“你他媽厲害,還不是只會躲在后邊看熱鬧!孬種!”
“你說什么!”
眼看著兩人互不想讓,神情駭人就要打起來,其余弟子連忙涌上前,各自拉住兩人,以同門之誼苦勸。
對于身后的鬧劇張箏自是一無所知,正繞了個彎徑直飛到景微宮七星子山腳落下。
思道宗內門共分十二山宮,每一山宮由一位首席長老掌控,輔佐以十位長老共同治理。
這一點制度倒與萬玄門奉行的頗為相似。
景微宮乃十二山宮之一,也是“張箏”師父所掌管的山宮,宮內十二星子即十二座山系,準確說是九峰三山系。
“張箏”師父居住于一星子,其余八峰則為其親傳弟子的居住地,且是每一位弟子單獨擁有一整座山,若無親傳弟子則空閑。
“張箏”剛好乃其第六位親傳弟子,洞府便在七星子。
九峰之外的三山系中,十星子乃普通弟子居住的地方,另兩山系則是平常歷練、學習四技、養殖靈獸靈植等的地方。
幻境中“張箏”便是住在七星子,不知現實中擁有七星子的親傳弟子會又會是誰?亦或者說并沒有第六位親傳弟子。
張箏邁開腳步,沿著山間石子鋪就的小道往山上走去。
這條小道,“張箏”走了無數遍,起初是因為她享受林間山景,徒步其中放松心神。
但自她被驅出親傳弟子行列,七星子亦不再歸她所有,她被迫住到十星子,受盡周圍弟子若有若無的白眼鄙夷。
或許是為了躲避那些令她心緒不寧的煩擾,又或許是為了借故景憶往日,她常踱步于七星子的石子小道,徘徊許久才肯離開。
如今,張箏沿著石子小道緩慢前行,記憶里屬于“張箏”的回憶竟愈發清晰,這里的一花一草,一水一石,竟都叫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熟悉。
恍惚中,她甚至有一種她便是“張箏”的錯覺,她行在其中,心里莫名泛起酸澀與苦楚,仿佛有千種委屈、萬般悔意,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前面便是洞府了,張箏強迫著自己從陌生情緒中回過神來,輕手輕腳的走近洞府,洞府前沒有刻寫著洞府名字。
張箏試探性地伸出手,亦沒有受到任何禁制的阻攔。
洞府還沒有歸屬。
無端地,意識到還沒有第六位親傳弟子出現,張箏長舒了口氣。
這個世界沒有“張箏”,沒有那個少年時受盡苦難磋磨,一朝意氣風發,卻只絢爛朝夕又滾落萬丈深淵,重回泥潭的“張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