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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寧侯……一事歸一事。容治的身份擺在那里。”孫介抬頭。
“說到身份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昔年殿下執意用本侯,當時你們不也反對,說本侯是穆氏遺孽嗎?這么說來,本侯的出身也不比容治好在哪里。”穆璟抬了抬眼,神色帶著幾分邪氣和乖戾。
“這如何能一樣?”安懷不認同。這些年來,凡為武將,沒有不以穆璟和徐煥之為標桿的。穆璟雖然討人嫌,但是本事是實打實的。他們或許不喜歡穆璟,但是沒有誰是不服他的。
何況論起出身,穆璟雖是私生子,卻也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子弟,穆氏雖是亂臣賊子,可是在當年也是一等一的世家門閥。而容治,出身草莽,父母不過是尋常百姓,織鞋販履之徒,怎么也不如穆璟。
“哪里不一樣?”穆璟挑眉。
“穆氏亂臣賊子,定寧侯卻是忠孝節義。而容治則是的的確確的亂臣賊子,這如何能一樣?”孫介反駁。
“你不曾與他接觸過,又怎么能下這樣的斷言,正如當年你們不曾與本侯接觸之時,不也覺得我和穆氏是一丘之貉嗎?朝臣百官好像也沒少彈劾本侯,接觸了幾個月之后不也口風大改嗎?不說本侯,朝中有多少大臣是受姑姑舉薦?而在姑姑舉薦之前,他們的出身不也頗受人非議嗎?”
當年的魏運,不過公主府馬奴。顧留今和顧念惜,也不過李身邊的婢女。而朝中那些受李舉薦的官員,他們的出身有販夫走卒,有羈旅商客,有罪臣之后,如今不都造福一方,為社稷添功。
孫介啞口無言。
李微微抬頭,“容治為人如何?本宮比你們要清楚。當務之急是要判斷是否有內鬼,并且找出內鬼是何人,而不是以風評斷人品。日久見人心,他如何,日后再說。先看看眼下的事吧。”
“是。”
等到眾人散后,李在穆璟不甘嫉妒的眼中單獨留下了容治。
“殿下這般留下微臣,定寧侯怕是能將微臣生吞活剝。”容治打趣道。
李本想說些正事,忽聞容治這番話,她只覺得有些好笑,他這話說的,倒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味道。不像是一個能臣,像是后院寵妃。
“就你這張嘴,便由著瑾瑜把你生吞活剝吧。”李開玩笑道。
“殿下在諸將身側力保微臣,若是由著定寧侯將微臣生吞活潑,豈非得不償失?”容治并不在意。
李一時語塞,“你怎么越發的……”
她一時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詞,想了許久才吐出一句“不將我放在眼里了。”
她身邊諸如徐煥之、穆璟之人,言語之間雖親近,但是從不冒犯。容治看似尊敬,但是時常嗆她。李莫名想起當初洪府密室中的那句“十三娘”來。
“這可是殿下冤枉了,微臣眼里心里都是殿下,又何來的不放在眼里?”容治反駁。
只是這句話剛說出口來,容治就忽而發覺了什么不對。
李也是輕愣,看著容治呆愣的樣子,她回過神來,原本心底那些本就不多的羞澀一掃而空,她別有深意的看著容治。
容治輕咳了一聲掩飾了自己剛才的尷尬,“此事……”
“怎么不繼續說下去了?”李歪著頭,單手托著腦袋,她一身戎裝,眉宇之間英氣十足,但是在此刻,卻又別樣的嫵媚風流,讓人心折。
“微臣失言,別無他意。”容治趕忙告罪。
“既然別無他意,又為什么臨了改換話頭呢?容長史,你可是讀書人,豈不知君子坦蕩蕩?”李輕輕一笑。
從前容治不曾歸于麾下之時,她多是客套的喚他“容郎”,歸于麾下之后,要么是連名帶姓的喊他“容治”,要么是喊他“策臣”,倒是第一次喊他“容長史”。
容治一時間語塞,有幾分說不出的意味,他說出那句“眼里心里”的話,全然是下意識說出,當時沒有想到那些繾綣的意思,后來意識到了,反倒是遮遮掩掩的,倒像是有什么不該有的心思來了。
話說起來,李一個女郎都不羞,坦坦蕩蕩,光風霽月。他一個男兒,反倒做了兒女情態,當真是該羞愧。
其實他倒是有能懟李的話,但是李到底是主公,有些話可以玩笑,但是有些明晃晃的犯上的話,那是絕對不能說的。
話說到這里,接話也不是,不接話也不是,容治干脆選擇了逃避,就當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方才之事,多謝殿下力保。”
李:“……”
很好,說不贏就不說了。
盯著李涼颼颼的目光,容治繼續硬著頭皮說道:“只不過,此事倒是奇怪,安將軍忽而提起微臣,倒叫人一時之間忘了別的事情,反而一味想要處置微臣。只怕若真讓殿下把微臣給處置了,旁人也會下意識的將內鬼之名安到微臣身上,而不會想起此事,壓根就沒有任何的證據。”
李收回了自己別有深意的目光,“是啊……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安懷攻訐你,除了因為你狼藉的名聲,大約還有之前你得罪過他的緣故。孫介攻訐微臣,是因為他厭惡奸賊酷吏。只是我沒有想到柯永昭竟然會為你說話。”
“其實話說回來,柯將軍并沒有什么異常的地方。只是他時常怏怏。”容治皺眉。
“別的不說,不管他是不是內鬼,如此失職,倒真叫人失望。”若是僅僅因為亡妻便置大局不顧,未免英雄氣短了些,“對亡妻懷念,固然是一往情深,但是他身居要職,如此行事……”
李搖了搖頭。
如果柯永昭是內鬼,反倒沒有什么好說的,該殺殺,一了百了而已。可如果柯永昭不是內鬼,長此以往也是不行,柯永昭是有本事的,日后北征也好,鎮土也罷,他都是可以派上用場的,總不能就讓他這般的頹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