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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走的第五日,靜姝收到了他寄來的第一封家書。
靜姝正在吃早飯,當見紫云拿著門侍送來的家書進來,她便欣喜得連飯也顧不上吃了,連忙放下玉箸接過信。
當看到信封上,李陵那遒勁有力的字跡時,靜姝臉上便浮現出了甜蜜的笑容。
她迫不及待的展開信箋。
薄薄的信紙上只寥寥數語。
已抵樊城,三日后達南郡,一切順利,勿念。
紫云瞥了眼信箋,略帶嫌棄的訕笑道道:“就這么幾句?”
靜姝抬眸嗔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夫君并非善言之人。”
說罷,她便喜滋滋的捧著書信去了內間,臥在榻上眉眼彎彎的翻來覆去的看著這幾個字。
就好像看到了這幾個字,便如同見到李陵本人一般,讓靜姝覺得心里十分踏實。
紫云一面收拾碗筷,一面伸著脖子朝內張望著自家小姐,心里忍不住笑話她。
就這么幾個字,也值得樂成這樣?
她自幼跟在靜姝身旁,也是識字的,方才她只瞄了一眼,便將那寥寥數語看得真真切切。
好容易盼來一封信,連一句思念的話都沒有,若是換做三公子
思及至此,紫云連忙打住。
不知怎的,自從回了潮州,她便總是不知不覺的將姑爺與三公子作比較。
紫云麻利的收拾好碗筷,將外間仔細收拾了一遍,然后來到院子里與江府里的丫頭們坐在暖洋洋的日光下,閑聊了好一陣子。
好半天過去也不見主子喚她,紫云推門進了屋子,見靜姝仍舊臥在榻上,一臉甜蜜的看著那信呢。
這深陷情愛中的男女,果真都是個傻的。
紫云微微搖了搖頭,悄悄走進內間,從靜姝手中奪過那信箋,放置一旁,嗔著道:“就那么幾個字,您這翻來覆去的看了一上午了。”
靜姝笑著復又拿起那信,又是忍不住替李陵辯解道:“你又不是不知,夫君本就是訥言之人。”
紫云笑著道:“好好好,我知姑爺是訥言之人,嘴上不說,全在心里頭呢,好了吧。”
說著,她拉起靜姝:“只是就那么幾個字,翻來覆去也看不出個花兒來吧,外面太陽正好,您出去走走罷。”
靜姝這才將信箋小心翼翼的裝在信封里,愛惜的放在的枕下,對著紫云道:“走罷,帶上那琴,咱們去園子里撫琴去。”
紫云痛快的答應著,她抱著琴,隨著靜姝去了后園子。
沈府的園子雖比不得鎮國公府寬敞闊朗,但亦是很大的,紫云將琴放在石桌子上,在石凳子上鋪上墊子,這才讓靜姝坐過來。
已進四月,潮州氣候溫潤,園子里已是楊柳依依,滿圃花朵含苞待放,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靜姝纖纖素手微動,頃刻間,潺潺如流水般的天籟之音便彌漫開來。
大嫂子張氏和芙姐兒正陪著婆母在院子里曬太陽,聽到花園子里傳來的潺潺琴聲,張氏笑著道:“定是姝兒在撫琴。”
芙姐兒拍著手道:“我原以為只有三叔才能撫出這樣好聽的琴,沒成想表姑姑也這樣會撫琴。”
田氏拍著孫女的頭道:“走罷,咱們也去園子里走走去。”
靜姝見舅母幾個朝著這邊過來,她停下手,連忙迎了上來。
張氏笑著道:“我們被你的琴聲吸引過來了,不打擾你雅興吧?”
靜姝笑著回道:“我不過閑著沒事胡亂彈的。”
田氏和兒媳剛坐下,張氏的小兒子便朝著這邊跑了過來,見了靜姝他驚訝的問道:“是姑姑在撫琴嗎?”
張氏掏出帕子為兒子擦汗,怪嗔道:“你們哥仨在前院一起跟三叔學功夫,怎就你學得不專心呢,聽到些動靜就跑過來湊熱鬧。”
田氏摟過孫子,心疼道:“罷了,今日天氣好,索性休息一會吧。”
說著,她吩咐小孫子道:“去將你三叔和兩個哥哥也叫到這里來吧,喝口茶,歇一歇。”
哥兒得了祖母的命,便一撒丫子跑去了前院。一會兒功夫,便帶著另外那哥倆跑了過來。
江佑辰跟在后面,遠遠的見母親嫂子都在,這才朝著這邊走來。
他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笑,向母親嫂子和靜姝問了好,才在一旁坐下。
紫云為他奉上茶,江佑辰這才看向桌上的琴,開口問道:“這琴修完后還好用嗎?”
靜姝回道:“好用,多謝表哥。”
張氏飲了口茶,笑著道:“今兒個春光甚好,姝兒再為咱們奏一首罷。”
幾個侄子侄女亦是拍著手嚷嚷著要聽表姑姑彈琴,自從那未過門的周家姑娘過世,江家亦是跟著愁云慘淡,靜姝難得見親人們今日好興致,便也不推遲,又坐到琴前彈奏起來。
這一次她彈奏的是一曲最應景的《陽春白雪》。
冬去春來,大地復蘇,萬物欣欣向榮。
家人們皆陶醉在這美妙的樂曲聲中,一曲罷,靜姝看向聽得入神的江佑辰,笑著道:“辰表哥,這曲子我奏得可有誤嗎?”
雖與那周家姑娘兩個面都沒見過,但靜姝了解江佑辰是個仁心之人,未婚妻過世,靜姝看得出表哥還是極其傷懷的,今日難得家人聚在一起賞春,她亦是想借機引著他多聊幾句,以便抒懷。
江佑辰側過頭,淡淡一笑,回道:“只第二節,第三個音有誤,表妹是故意為之吧?來考我耳力?”
靜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張氏作為長嫂,自然亦是不愿見小叔子因周家姑娘之事沉浸在傷痛中,也過來打趣江佑辰道:“‘曲有誤,周郎顧’我看咱們家三郎音律之精,比那周郎更勝一籌。”
江佑辰微微一笑,讓人如浴春風:“大嫂莫拿我打趣了。”
宣哥兒見狀,向叔叔豎起大拇指,贊道:“在宣兒心中,我三叔是最棒的。”
芙姐兒也跟著湊趣,抓著江佑辰的衣角,仰頭看著他笑著道:“三叔什么都會,我也最喜歡三叔。”
江佑辰看著可愛的子侄們,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自嘲道:“看罷,如今我倒是成了香餑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