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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成上車坐在副駕駛,蘇茜和喬木坐在后座,到了家,幾人將東西從車上搬下來。
周阿姨迎出來笑道:“一大早喬主任就說你們今天能到,叮囑我多準備點菜。”
蘇茜對她笑笑,“辛苦您了。”
喬木囑咐她,“周阿姨,我朋友朱志成最近也要住在家里,一會兒你將樓下的客房收拾出來。”
周阿姨還來不及答話,朱志成忙道:“我自己來就行。”
蘇茜道:“朱大哥,這家里的被子什么的,你不知道在哪,還是周阿姨收拾方便點。”
周阿姨笑,“是的,小朱啊,你不用擔心麻煩我,這點事不菲什么功夫。”
朱志成道:“謝謝周阿姨。”
周阿姨去收拾房間了,朱志成幫著將蘇茜的箱子都送到了樓上,蘇茜和喬木開始拆層層疊疊的包裝。
朱志成眼看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那我先回家一趟。”
喬木道:“你等會回來的時候,人家要是問你,你就說住喬巖家里。”
朱志成答應一聲走了。
他搭上公交車,很快到了家。
胡同還是老樣子,朱志成走到門口,門敞開著,他遲疑一下走了進去。
水龍頭底下,一個年輕女人正在洗衣,看一眼朱志成,“同志,你找誰,怎么不聲不響的亂闖啊?”
朱志成一下手足無措,“對不起,我——”
這時屋里傳來一個聲音,“誰啊?”接著朱志成的母親何臘梅從里面出來了。
朱志成喊了聲:“媽”。
何臘梅愣了下,接著才恍然大悟,“志成啊!”
她有幾年沒見朱志成了,乍一看,差點沒認出來這是她的兒子,只以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不怪她眼神不好,朱志成現在頭發都白了不少,她一開始真沒認出來。
洗衣的年輕女子是朱志成的弟媳,這時才明白,這就是她那個在鄉下呆了十多年的大伯子。
朱志成她爹朱永清在屋里聽到了趕緊出來了,臉上帶著笑容,“志成回來了?快進來,外頭熱。”
朱志成進屋,朱永清給倒了杯冷開水,“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現在不是農村最忙的時候?”
朱志成剛要將自己去港城的打算說出來,忽然改了主意,“現在政策松動,咱們生產隊的知青基本都回城了,我也不想再呆在鄉下。”
朱永清有點驚訝,“你這意思是,你就這么回家了?怎么事先也不和家里商量一下,聽說現在回京的知青有十幾萬了,根本就沒辦法安排工作。”
朱志成垂下眸子沒出聲。
何臘梅皺著眉頭,“這回來了怎么辦,住沒地方住,關鍵你戶口轉不回來,連糧食本都沒有,沒糧食吃什么?”
朱志成緩緩道:“家里你們都是城鎮戶口,都有糧食定量,就算多我一個人,也差不多夠吃了。”
何臘梅聲音尖利,“你說的輕巧,家里負擔本來就重,再添一張嘴全家都要吃糠咽菜!”
朱志成低聲道:“就算一時沒辦法安排工作,我有力氣,我去想辦法打零工,總能掙到錢,我不會在家里吃白飯的。”
朱永清嘆了口氣,“志成,你不知道如今的形勢,我聽街道的劉大嫂說,現在這些知青天天在街道辦吵鬧,要求安排工作,解決戶口。”
“人太多了,根本就安排不過來。”
“就是打零工,現在都搶不到活兒干!”
朱志成轉頭看著他爸,“那您說,我怎么辦?”
何臘梅搶著道:“怎么辦?我看還是回農村去。”
“好歹農村里有地方住,有飯吃,一年還能落下點錢,總比在家里沒著落要好。”
朱志成忍不住露出苦笑,他臨時起意,想試探一下父母對他回家的態度。
上次從家里回了羊角生產隊,他依舊每年秋收之后給家里寄錢,父親的退休工資沒多少,妹妹要讀書,母親沒有工作,他覺得作為長子,自己該承擔的還是要承擔。
只不過,他沒有再去賣血了,也不再像從前那樣苛待自己。
他沒想到,父母對他回家是這樣的態度,他以為,他們會看在他在農村過了這么多年的份上,對他有些許的憐惜。
他都不敢想,如果沒有蘇茜伸出援手,他今天是沒有任何退路的站在這里,他往后在這個家要怎么過下去。
朱志成的苦笑漸漸變了味,眼淚一滴滴從眼眶里滑落。
朱永清趕緊說何臘梅,“唉呀,孩子才回家,你就說這些做什么?”
“這事不能急,志成也幾年沒回家了,先住幾天,慢慢再商量。”
何臘梅哼一聲,“商量啥,咱家就是平民百姓,沒有半點門路,安排工作的事想都別想。”
朱志成抬起淚眼看著何臘梅:“那您的意思是,我現在就得回鄉下去?”
朱志成的弟媳梁娟站在門邊聽著幾人的對話,心里不住的咋舌,這婆婆也太狠了,大伯子屁股還沒坐熱呢,這就將人往外趕了。
不過,轉念一想,大伯子去鄉下對他們的小家是有好處的。
至少沒人跟他們爭這個房子。
她嫁給朱志高就是看中了他們家這個小院,她自己家里,全家七口人,住一個三十平的房子,磕磕碰碰過了二十多年。
在這里,他們小兩口住一間,舒舒服服。家里還有兩間房出租,一個月能收二十多塊錢,這都當一個人的工資了。
婆婆平時對朱志高寵到不行,不管吃穿用都是緊著朱志高,她真沒想到,婆婆對大兒子是這么個態度。
梁娟一邊同情朱志成一邊慶幸自己丈夫才是受寵的那一個。
看婆婆這個態度,只怕這房子以后都沒有大伯子的份。
梁娟不由得有些竊喜。
朱永清看朱志成一個大男人都流淚了,趕緊打圓場,“志成,你別多想,你媽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說現在回城的知青多,安排工作困難。”
他對何臘梅道:“快中午了,你多搟點面條,志成這么遠回來,肯定餓了。”
何臘梅沒動。
朱志成擦掉眼淚,平靜的道:“不用了。”
“既然這個家容不下我,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