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與唐明月仔細講解了一番自己這病歷的構成,唐明月來回看了幾遍又聽了李三娘講解,對著李三娘行了一禮:“多謝三娘子教我。瞧著娘子寫的這個,倒是比太醫署的太醫寫的更為詳細,且看著更為方便有效。我不知娘子受傷和診治的過程,看著這個竟也是懂個七七八八了。”
“噢?唐醫師看過太醫署的太醫寫的脈案?”
唐明月笑了笑說:“我家娘子有個親戚曾經在太醫署任職,我曾與其求教過這脈案的規章。不及三娘子這般詳細。那種脈案得是有一定學識能力的人才可看懂,三娘子這個,可是一個小學徒也能大略看懂的。”
李三娘與唐明月在這邊聊的熱火朝天,音量不低,引得旁邊的李醫師和崔醫師都有些好奇了。
李醫師還是有些端著,并不想與李三娘開口說話,崔醫師就從隔間的診位站出來,對著唐明月說:“說來,我也曾與太醫署任職的醫師討教過一些,不知李三娘子這病歷是有何奇特之處?”
崔醫師畢竟是長者,也是前輩,李三娘就起身與其行禮,“不過是取巧的方法,崔醫師不嫌棄,還請一觀。”
得了李三娘的允許,唐明月就把李三娘剛才現場寫的自己的病歷雙手遞給崔醫師了。
崔醫師接過,從頭看了起來。
之前李三娘下值路上遇到歹人的流言他自然也是知曉的,當然他也是不信那些五花八門的流言的,自知流言中大概只有遇到歹人這句話是真的。
可這也不妨礙他作為男醫師,對于李三娘一個小女娘在醫師這個行當里與他們掙份額的厭惡。
之前那個原本是在李醫師那里看子嗣的夫妻被李三娘截胡后,崔醫師還有一種“果然這女娘就是來砸場子的”感覺。
但剛剛慧娘被其阿娘帶來看診這個事兒,讓崔醫師對李三娘這個女醫師有了一定的改觀。
蓋因著崔醫師也是一個小女娘的阿耶,他有個老來女,同李父差不多,也是近三十歲上才得的,現下不過才八歲而已。
前兩日,崔小娘陪同崔娘子回了一趟鄉下,在鄉下撒開了歡玩兒,不知是碰了什么,身上起了不少疹子,還好生奇怪,都是起在背后。
崔醫師是在崔娘子的陪同下,看了自家女娘背后的疹子的樣子,才給開了藥的。
將心比心,若不是因為自己本身就是個醫師,且與親生女娘差著歲數呢,要不然也不能看,過了七歲的小女娘的后背。
所以,崔醫師是理解剛才那位婦人來了醫堂后,直接讓李三娘這個女醫師看診的,而且,就沖這婦人要離開時是臉帶笑容,還是在藥柜上抓了藥才走的表現來看,該是李三娘給解了惑,好好診治了的。
因此,崔醫師現下,心里就覺得,好像醫師這個行當里有女醫師也沒什么不好的。
畢竟人分男女,人吃五谷雜糧,總會生病的,但因著此時的倫理綱常,女娘看病總是有些不便的,如此,要是有女醫師的話,確實能解決不少問題。
崔醫師拿著這病歷仔細看了兩遍,心里也不得不承認唐明月的話說得對,這李三娘寫的病歷確實簡潔明了,是一個學醫不過幾年的小學徒也能看懂的程度。
還真的是降低了醫師的這個門檻,并且,這是隨意換哪一個醫師看了這病歷,都能做到心里有數,繼續給病人看診,看看復診的恢復情況再決定如何開方的,著實巧妙。
幾人又借著李三娘這病歷聊了一會兒,在這期間,李醫師就沒挪窩,一直在自己的診位上坐著,并未出來看看李三娘這新奇的病歷到底是如何寫的,是有多簡潔方便。
李三娘自然不會上桿子去討好一個本就對自己有偏見的人。
午食,李三娘是和秋香在與醫堂在同一條街上的羊肉湯餅鋪子里吃的。
雖然李三娘知道這有武藝在身的人,該都是能吃的,畢竟消耗大嘛,可她著實沒想到秋香是如此能吃。
李三娘吃了一碗就已經感覺有些撐了,要不是因為覺得浪費食物可恥,且這可是花了錢的,不然李三娘可能就會剩下不少。
可這么一大碗湯餅,秋香吃了三大碗,才放下筷子。
“平日里也是吃這么些的么?要不要回醫堂要兩顆山楂丸來吃?”
秋香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此時卻是有兩分不好意思來,“平日里因著做任務,倒不是頓頓都這么吃。三娘子,不必了,我并未覺得撐得慌。”
但李三娘覺得不成,還是回了醫堂與藥柜上的小學徒要了兩顆山楂丸遞給秋香,秋香無奈,還是拿了嚼了吃。
下半晌兒倒是沒人來找李三娘看診了,唐明月接診最多,李醫師與崔醫師也有幾個病人,只李三娘清閑的在看藥典。
李三娘以為這個下午該是就這么過去了,想著待會兒經過點心鋪子,要去給露珠兒買上點兒新出的糖果子。
沒成想,臨了,還有小半個時辰就到下值時間的時候,李三娘當值第一天接診的小夫妻竟是來了。
對,順子和英娘來了。
兩人面上都帶著輕松笑意進來,等拿了號牌坐到李三娘跟前,英娘還一臉關切的問:“俺在街面上聽說李醫師遇了歹人,前幾天俺和順子來醫堂問來,說是李醫師還在家修養,今兒還是去慧娘家送菜蔬,才聽說李醫師回來當值了。這不,一聽這個信兒,俺們就來了,李醫師可是大好了?”
李三娘沒想到英娘竟還掛心自己,對著英娘笑笑:“無礙,已是大好了。來,伸手,我看看。”
英娘的脈象已是略有好轉,但還是得繼續調養。
順子沒說話,卻是自覺主動的伸出了手,這脈象還是不怎么強勁,不過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
“近來天氣變涼了,順子可覺得手腳冰冷的境況有所改善?”
“這......”
“李醫師問你啥子,你就說啊。”英娘最是看不慣順子說話吞吞吐吐的樣子,在一旁催促道。
“哎,李醫師,手到還好,就是這腳還是冰涼的,晚上入睡得到半夜這腳才能暖和過來。”
李三娘點點頭,翻出兩人的病歷本,在上記錄下此次的脈象,又斟酌著開了藥方。
謄抄出一份給二人后,李三娘說:“英娘的還是照著上次開的方子繼續吃上七天,順子的我給改了下,側重一下健脾,這是新的方子。”
看著二人,李三娘低頭小聲說:“還是不能同房,待得能行之時,我自是會與你們說,斷不可自毀長城。”
“哎,俺聽李醫師的。”
順子沒回話,倒也是紅著臉點點頭。
“李醫師,這女娃娃是?”
李三娘回頭看了一眼仍然坐在她身后的秋香,才對著英娘說:“這是我的大弟子,想要把她培養成與我一樣的女醫師,才跟著一塊兒看診的。你們放心,關于你倆的病情斷斷不會往外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