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沒找到。”
燕九抖著身上的水，哭喪著臉對福多喜聳了聳肩說道。兩腿用力蹬在石壁上想跳到岸上，突然腳下一滑沒蹬穩，身子往水里落去。一道黑影躍身向下一把勾住了燕九的腰，把燕九穩穩提到了岸上。
“謝、謝謝幺叔。”
燕九發現抱著他腰的是黑貓妖，臉色窘得通紅，謝字才出口，啪嗒，黑貓妖松開手，把燕九結結實實扔到地上。地面頓時水汪汪一片。
“你還好嗎？”
福多喜掏出帕子遞給燕九。
“我沒事，可是，找不到畫軸我就死定了。”
燕九摸著屁股，疼痛并不能趕走恐懼。如果把師門寶貝丟了，逐出師門算輕的處罰，可能會關在黑洞一輩子面壁思過。
燕九渾身打個冷戰。
“燕九哥哥你很冷呀，都打哆嗦了。咱們趕緊回家吧。”
小狐妖乖巧地扶住燕九的胳膊，瞪著狐貍眼看著燕九。https://
“狐小萌……還是你最乖。”
燕九一把摟過小狐妖緊緊抱在懷里，好像摟著一根救命稻草。
“燕九你松手，都把狐小萌的衣服弄濕了。”
福多喜拉開小狐妖，燕九自抱雙臂還陶醉在短暫的安全感里。
燕九是不敢摟福多喜，不然福多喜那一句“你還好嗎”早讓燕九的心融化了。在燕九的印象里，從小到大沒人關心過他還好嗎……
福多喜拍了拍燕九的肩膀，站起身望向黑貓妖。
黑貓妖背著雙手側身看著河面，似乎對眼前的人和事漠不關心。
這個黑貓妖！明明做好事卻喜歡以惡言惡相收場，不求別人感謝它就罷了，也用不著擺冷臉裝酷吧。
“幺叔，我想去衙門認尸，把那個福俊領回家去。”
“不行。”
福多喜皺了皺眉。
“多喜我不是反對你，我是怕你不安全。聽說皇帝下旨……”
黑貓妖把萍兒和萱兒的話復述了一遍，“我替你去領那個福俊。”
“我跟你一起去。”
燕九擰著衣擺上的水，這時候如果不做點事心里會慌。黑貓妖瞪了燕九一眼，搖了搖頭，”你也是美男，還是不要給多喜惹麻煩。你們趕緊回南坪村去，現在還是鄉下好。”
“會有這種事？”
福多喜突然想明白了，那姐妹倆嫁給崔四郎是為了逃避選秀女。只是在縣城這半天并沒有聽到消息。不過小心總是好的，黑貓妖是關心她的安全才跑來找她的。
“好，麻煩幺叔了，我把錢袋給你。”
福多喜知道黑貓妖已經在人世間生活了好幾世，對人間事比她有經驗。
黑貓妖點了點頭，“我天黑以后回到。”
帶著一個死人進村白天扎眼，黑貓妖考慮得很周到。
午后陽光熱辣辣的，燕九的衣服很快干了，因為丟了畫軸心情不好，燕九也使不出日行千里術，跟在福多喜身后拖著腳步。
不急不慢地走了一個半時辰，前面就是南坪村村口了，可以看見稻田里和山坡上有不少村民在勞作。
福多喜想了想，還是決定走村道。朝小狐妖使了個眼色，小狐妖明白，立刻躲到一棵樹后脫下了衣帽背在背上，哧溜鉆進山邊的林子里不見了。
“燕九，你的畫軸肯定能找回來的。”
“多喜你不用安慰我。那個畫軸掉到水里就算找回來也廢了。本來就不太靈了，嗐，我也不指望了。要不……多喜，你讓我留在你家干活吧，我也不求別的，只要你讓我跟在你身邊就成……”
“你想一輩子呆在南坪村？”
“嗯呢！”
燕九以為福多喜同意了，臉色露出喜悅。
“呵，你是變色龍么？這么容易就背叛師門，你不是說要找那個丟失的鎮國石獸，不然要天下大亂嗎？”
“啊……嗯，我……唉！”
福多喜微微笑著拍了拍燕九的胳膊，“你有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力，不過我肯定不能一直留你在我家。”
“為啥？我又不影響你嫁人，我只要看著你過得好就好。”
“不是，我不會和沒有立場的人做朋友，也不會用背棄師門的人做工。”
福多喜說完留給燕九一個輕盈的背影走遠，燕九恍惚著眼神，覺得福多喜的背影好像在放光。趕緊喊著“多喜等等我”追了上去。
“喲，多喜，你又把捉妖師領來啦？”
福多喜抬頭發現是崔大娘，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沒回答。上次燕九在早市被人追打，就是因為燕九追到崔四郎家想要收妖。
“也好，捉妖師也是營生。你看咱們村里也沒什么好營生，本來在路口賣茶水還能掙幾個銅錢，現在官家修路，擺茶攤也不行了。”
福多喜這才注意到官道兩邊都挖了溝渠，包括自家以前老宅基地都被擴充進了官道范圍，確實沒有擺茶攤的地方。
“種田也挺好的。”
“男人有能力還是要出去謀一份差事，也不耽誤種田。要不跟你崔大伯說說，讓他在縣里幫你家福俊謀一份差事？福俊應該能寫會算吧？做帳房先生也不錯呢！”
“福俊死了……我也能寫會算。”
燕九追上前聽到崔大娘的話馬上插一嘴，說完下意識去拉福多喜的袖子。
福多喜用手肘別開燕九伸過來的手，側過頭瞪了燕九一眼。燕九有些心虛，識趣地退后半步，神情恭敬地跟在福多喜身后。
“咋死了呢？昨天我看福俊還好好的……嘖嘖，可惜了的，那孩子長得多俊呢，我就奇怪咋還突然戴了一副眼罩，還問你黃嬸，福俊是不是眼睛上長了什么毛病……”
福多喜不想和崔大娘多聊，這時瞧見姜婆婆的院門開著，馬上岔開話題。
“聽說姜婆婆走得很安祥……”
“是喲，姜婆婆家已經沒人了，那房子賣給了縣府來的一對小夫妻。這不，那對小夫妻今天中午剛搬過來住。你黃嬸幫忙請來白云禪寺的大和尚為原先的房主念經超度，才剛走沒一會。我也得走了，明天四郎要和新婦回門，我得給他們備禮物去。”
福多喜發現崔大娘特意看了燕九好幾眼，那眼神意味深長。
姜婆婆的院子重新布置過，屋門和院墻也都翻新過。一位背影玲瓏的少婦正站在院子里曬被子，大紅鴛鴦錦被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少婦轉過頭去拍另一面被子。
福多喜看到那女子的臉，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