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合上眼睛。
但閉上雙眼后，那些畫面卻在腦海中更清晰地閃過。
秦瑞秋興奮地盯著他的臉，飽覽他的痛苦，享受他的絕望。
生活已經很辛苦了，所以看著另一個在此同樣受難的人，才會如此地令人快慰。
“秦瑞秋。”少年的聲音沒有多少起伏，像是一潭已經斷流的死水。
“怎么？有什么遺言嗎？”她靠近了一些。
有他的母親在，夜星辰投鼠忌器，根本不可能反抗。
一只腳猛蹬在她肚子上，旋即周圍的一切運動又開始靜止。
一聲骨肉扭曲的聲音傳來，夜星辰強制掙脫了束縛，旋即一個回旋踢向后，將人傀踹開。
秦瑞秋被這一腳踹得身子一仰，剛一恢復平衡，臉上就挨了一拳。
“我的遺言就是……在死之前，我要把你們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痛苦，全都還給你們。”
只是補了一拳，但并不痛快。
夜星辰撲上前，雙手合十，對著秦瑞秋的腦袋敲了下去。
敲了人一個不穩，他直接將人撲倒，舉起拳頭對著她的腦袋死命地錘。
完全沒有任何花招的打法，一拳，又一拳，最為簡單的招式，發泄著少年的憤怒。
秦瑞秋被他打得腦子一懵，旋即催生著袖子里的蠱蟲卵破裂，鮮紅的蝴蝶自她袖中飛出，襲向夜星辰的身體。
紅蝶嗜血，咬上皮肉后似針錐扎到一般疼痛，然而夜星辰卻渾然不覺。
“為什么母親要成為你實驗的犧牲品？為什么你造了這么多孽卻可以活得長長久久？為什么我要遭受這種事？你告訴為什么！”
憤怒早已經充斥了他的大腦。
為什么他要成為奇美拉的實驗品，他的母親要成為秦瑞秋玩樂的工具，關心他的江雪遙放走他還要被滅口……
為什么秦瑞秋沒有遭受任何報應？
那些紅蝶吸食他的血液又如何，讓他把這身骨血還給這個該死的家族，以血還血，清償罪孽是最好的。
秦瑞秋沒有回答他，她被揍得說不出話來，只有呻吟與哀嚎。
她身板小，挨了這么多下，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見人被揍得奄奄一息，夜星辰心中并沒有任何喜悅。
復仇的瞬間對于旁觀者而言是最為快意的，但對于他而言，只是一場悲劇的結尾，潦草而散亂的結束。
他的母親，他的雪遙姐姐，都已經回不來了。
拍扁了手臂上停駐的吸血蝴蝶，他抽出秦瑞秋身上帶著的短刀，站起身，轉向那個已經不成人形的母親。
他會幫她解脫的。
頂樓。
宋默與方醒艱難地前進著。
秦天煜的異能在不斷制造新的軍士，只要他不死，這些軍士的生命力就源源不絕。
轟散了一個兩個，下一秒又生出兩個三個，雖然秦天煜現在并不會亂動，但要迅速解決，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他是蟲族的嗎？這么能生？”宋默轟碎了一個黑影的腦袋，看著面前如潮水一般的黑色，頭疼著。
只能祈禱現在的秦天煜不出手，否則以他們兩個人的能力，再多應付他一個，就是真正的困境。
“畢竟是永生的老東西，進化出什么奇怪的功能也很正常。”方醒心里壓力也很大。
長生者相比普通異能者是很有壓制力的。
這些話自然也收進了秦天煜的耳朵里，不過他并不在意。
這不過是即將被碾死的蟲虱發出的最后的悲鳴罷了。
三層。
夜星辰跪坐在地上，盯著周圍已經徹底安靜下來的房間，抱著自己。
前額生長得有些過長的頭發遮蓋住了眼睛，少年的眼神像是凍原上寂靜的冰雪。
身后傳來推門的聲音。
“這地方有點慘烈啊。”花辭掃過周邊一片狼藉，發現了人，“小鬼你沒事吧？”
夜星辰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手臂上到處都是紅蝶咬出來的傷口，血淋淋的。
“我，還好。”夜星辰安靜而沉默著。
他乖順地任由兩人幫他處理好傷口，沒有說一句話。
也許等一切結束，他就能重獲新生，但他的過去是無法抹消的，他總要背負著這罪孽的血脈繼續活下去。
稍事休息，三人往樓頂走去，前往支援頂層的二人。
行至半道，整座塔忽而像是遭遇地震一般劇烈搖晃起來。
漆黑的煙霧在向下蔓延。
“什么情況？”花辭臉色有些難看，掃了一眼身邊的妹妹。
通過共感花顏的視覺，他看到了頂樓的部分被濃烈的黑色封印了起來。
“他在升華。”夜星辰也看到了情況。
現在的秦天煜，似乎正在脫離“人”的范疇。
頂樓。
整個房間都被黑霧與人群充斥著。
秦天煜緩緩站起身，渾身被墨煙環繞。
宋默盯著眼前的異動，一咬牙，重新調整法杖到最大功率，發動異能，將周圍的一切轟散。
頂層房間的天花板碎裂塌下，散落四周，壓中秦天煜召喚的士兵，人影散成黑霧涌向秦天煜。
“單靠我們兩個，沒希望贏的吧。”方醒雖然沒有宋默那么強大的感應，卻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危急。
秦天煜正在升華蛻變，從凡人，蛻變為神。
塔外的自然光照下，照不亮眼前的漆黑。
黑云在兩人之間環繞。
宋默已經開始慶幸這里是塔頂，可供人站的位置不多，否則若是在陸地上，他們說不定可以看到無盡的漆黑軍隊。
遠處的海船上。
船上眾人自然也看到了現在的變故。
遠眺那座被打碎頂層的塔，有無盡的黑云自塔頂逸散，涌向天空與陸地。
黑霧與半空的云層顏色相近，幾近融合。
“祂們什么時候會出手？”董蕭霄盯著那片遮天蔽日的黑，心里幾近絕望。
似乎到此就已經結束了。
“祂們沒有出現，也就是說，情況還沒有想象中那么糟。”朱淑雋雙手交疊，卻也冷靜著，“相信那些孩子吧，他們做得到的。”
秦天煜站在黑霧的中心，他是這一切的源泉。
天色陰沉，幾欲落雨，雷聲陣陣，電光閃爍。
“你們將成為我的第一個祭品，這是你們的榮幸。”
黑霧蔓延，涌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