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般若寺中找念空嗎？”
走在坊市中，云裳拉好擋風沙的面巾，壓低斗笠避開行人，問江月白。
坊市中幡旗招展，人流如織，道路兩旁都是土石房子和各式各樣的小攤，熱鬧非凡。
江月白同樣戴斗笠，蒙面巾，修為更是和云裳一起壓制到筑基后期，一路過來，她聽到不少關于般若寺的事情。
總的來說，般若寺現在的主持，也就是剛剛結丹的念空和尚名聲很好，他接收了不少流沙域的孤兒入寺，此舉備受尊崇。
但是暗地里，許多人都在說，念空面慈心狠，擅長謀算，暗地里挑撥流沙域的佛宗繼續和武宗對立，已有不少小門小派被滅。
而這些被滅的，全都是當年參與過般若寺滅門之事的罪魁禍首。
江月白嘆氣道，“不去了，我到流沙域也只是想親眼確定般若寺真的已經重建，并且一切安好而已，如此，我當年答應若生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此地局勢太復雜，我現在背后有天衍宗，不想沾染不必要的麻煩。”
云裳挽著江月白手臂，離路邊那些熱情攬客的攤販遠遠的，“但是念空很惦念你啊，你不在這些年，他還曾兩次到訪天衍宗尋你。你也別太聽信謠言，念空不是那種人。”
江月白眉頭微蹙，視線穿過坊市主街，落在遠處那座古老的佛寺上。
她下意識的按了按丹田，雖然她體內的五種天地靈物已經全部融合，并且被后來的混沌之氣吞并，可她莫名的，還是能感覺到一些屬于若生的氣息從般若寺中傳出。
直覺告訴江月白，還是不見面的好，否則這因果，就很難再斷開。
或許對念空來說殘忍和不公平，可人性本就有自私的一面，念空當初選擇繼承般若寺的傳承和若生的遺志時，她就已經說得很清楚。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最后給念空留一封告別信。
“找個酒館稍微歇息片刻，然后我們直接去鐵羽國找沈懷希，路上你來駕馭破云沖，我需要閉個小關。”
江月白拉著云裳離開坊市，之前在湖底她最后被雷靈匯聚全部力量劈了一道，整個身體直接被劈散不說，體內最堅固的脊骨都被劈得裂開。
但是這次收獲，遠遠大于損失。
大漠沙如海，艷陽似火燒。
般若寺中，面容清秀的年輕和尚盤坐在菩提樹下，捻動佛珠閉目誦經，他一身干凈的白色僧衣，纖塵不染。
在滿樹紅色祈福布條的映襯下，整個人籠罩在圣潔光輝之下，純凈無瑕。
“主持，有人送了這個給您，說是您的一位故人。”
小沙彌抱著一只木盒跑到菩提樹下，念空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誦經聲停，手指停止捻動，慢慢睜開雙眼。
那雙眼如一汪清泉，深不見底，又十分清透。
接過小沙彌遞來的盒子，念空將其打開，發現里面有一些玉簡和一封信。
他放下念珠拆開信，看完那寥寥幾句之后，念空道了聲佛號，有嘆不盡的遺憾和無奈。
“阿彌陀佛，月白姐姐果真不愿再來見我。”
信是道別信，自此天涯陌路，各自安好。
盒中玉簡則是作為朋友的臨別贈禮，全都是江月白在上界收集到的佛經，和一些佛門功法，武道功法。
風吹樹葉響，菩提樹上紅色祈福布條一根根掉落飛揚，在念空背后盤繞成人形，眨眼間化作一個身披紅色袈裟，容顏妖艷的和尚。
“小念空，你不是早就料到如此了嗎？還有什么可嘆息的？”
念空眼眸低斂，“多少有些難過罷了，若生，你就不想再見她嗎？”
若生坐在念空身邊，湊過去翻看盒中玉簡。
“我跟她本就不熟，而且她若是知道我當初還留了一手，怕是會毫不猶豫的弄死我，現在這樣，讓她以為受了我的恩，又還清了我的債，就夠了。”
當年若生在生死關頭對江月白說他自毀靈識，任憑江月白吞噬，只要江月白承諾幫他重建般若寺。
可實際上，他還留了一縷靈識，在他給江月白的原版《般若經》中，只要她通讀整本經文，就能喚醒這一縷靈識。
若生當時勸江月白少幾分善心，未必會有好報，就是因此。
他原本打算，若是復仇失敗，就讓江月白將他吞噬，再等江月白通讀《般若經》時，將那一縷靈識寄生在她身上，借助她體內原本留屬于他的力量，慢慢的影響她，最終引導她幫自己復仇。
但是江月白對所有書籍感興趣，偏偏只是隨便翻看了下《般若經》就丟到一邊，專心去修煉若生給她的另一本《九轉金身訣》。
若生從來就不是個正經和尚，又豈會對萍水相逢的人發善心？
江月白很聰明，要是她現在還愿意跟念空來往，若生還是會借助她天衍宗望舒真君的威名去完成復仇大計。
為了復仇，若生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包括自己的性命。
若生隨手把玉簡丟回盒子里，一雙鳳眼微揚，“小念空，這些年你我在無塵禿驢……”
“那是我師父。”念空平靜地打斷若生。
若生抬手，“好好，在你那慈悲為懷的好師父手下艱難求生，走到今日十分不易，幸好啊，天道還是睜眼了，讓你師父心魔纏身，修為持續掉落需要閉生死關，不然我們沒這么快回到般若寺，他非把你關到成佛不可。”
念空垂眸不語。
若生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想替你師父還債，想要渡我入佛，但我執念深重，若不能報仇，我誓不入佛，你師父的心魔劫也永遠別想渡過去，這就是因果造化，是他當年見死不救，又阻我報仇的代價。”
念空閉目，又開始捻動佛珠，默默誦經。
若生枕著雙臂躺在念空身旁，透過菩提樹望向天空。
日落黃昏，霞光披灑在般若寺中，一個白衣和尚樹下誦經，一個紅衣妖僧閉目聽風。
“你為你師父甘愿助我為孽，我亦為我師父甘愿棄佛入魔，念空啊，我們是一樣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