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霽珊
“新麗人動手了。”數息后,老者終于開口說道,語氣中隱隱地帶著一絲玩味:
“新麗那位王世子倒也有幾分手段。卻不知他們接下來的動作是什么。一號,你那邊沒收到更多消息么?”
一號沉默了片刻,才用著極輕的語聲道:“有兩個新麗人不大見到了。”
這話說得很是含糊,也不知那與會者聽懂了與否,反正是沒大明白的。
然而,那老者卻仿佛聽懂了,且還覺著挺可樂,“呵”地笑了一聲道:“看來這是掙足了錢要跑了。”
他停頓了下來,聽見草廬中傳來了細微的聲息,似是在翻弄衣物,隨后,那老者的語聲便再度響了起來:“這樣吧,二號、四號,你們回去后打開這只錦囊,依計行事,速戰速決。”
說完了,又略略揚聲問:“諸位可還有異議?”
屋中并無人應答,只依次傳來了五輪或清或濁的敲擊聲。
所不同的是,這一次,每個人皆是連敲了兩記,而這仿佛是與會者表示同意的意思,因為待到敲擊停住后,那老者便又道:
“既然大伙兒都不反對,那就這么定下了。一號,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一號含糊地應了一句,屋中便又靜了下來。
這才明白,方才那草廬中傳來的聲息,應是那老者將錦囊分別給了二號或四號,想必他們有著特殊的法子能夠于夜中傳物,卻也有趣。
那老者低低地咳嗽了幾聲,又接連點了二號、三號與四號。然而,這三個人皆是一聲未出,顯是并無需要稟報或言明之事,而老者也不追問,只消在一定的時間里無人說話,他便會延向下一個號頭。
終于,在點到五號之時,五號開口了,而的耳朵也一下子豎得老高。
這個五號,便是那以一根蘆管潛于水底之人。
這人似是潛水潛出了習慣,在說話前亦深吸了一口氣,那綿長的吐息與其稀松平常的武功反差極大,一下子便認了出來。
“布祿什偷偷運了一樓船的東西,我看那船吃水很深,船上的東西要么是鐵家伙,要么就是土方石塊,不過我沒法子靠近了看。”五號這一開口,便確證了之前的猜測。
聽起來,這五號的聲音還頗年輕,吐息悠長、中氣十足,自然那憋氣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哦?這倒是頗令人費解了。”那老者此時說道,語氣顯得有些疑惑:
“說起來,我這里也有一些令人費解之事。便在花真身死之前,莽泰身邊就出現了一群來路不明之人,其中有個文士好像很不簡單,另外那幾人也都是江湖高手。這群神秘人如今都留在莽泰身邊,不知要做些什么。
據老朽所知,殺死花真的真兇便是這群人找到的,此外,老朽還收到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消息。”
那老者像是說得有些累了,停下來咳嗽了幾聲。
看起來,他對莽泰竟是頗為了解,居然山莊來人的事情都知道了,不禁心頭微緊,腳下亦不自覺地往前挪了兩步。
自然,以的武功,這兩步自是如落絮飛花,近于無聲的。
草廬中忽然便再沒了人聲。
老者的咳嗽聲已然停了,可他卻并沒再接續起方才的話題。
頗覺不解,正自狐疑間,驀聞“嗤”地一響,那草廬里光明驟放,竟然掌起了燈。
一瞬間,那微弱的燭火破開濃夜,氤氳出一小團暗黃的光。縱然那微光并不足以沖出黑暗,卻也將這夜幕映亮了幾許,的身形亦隨之一滯,旋即倒退回原處,一只手已然摸上了袖籠。
真真好生奇怪。
屋中諸人分明連話都不愿多說,顯是要隱藏身份的,可眼下竟又突然舉火,前后行徑如此矛盾,委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燭火亮起之后,草廬中仍舊靜悄悄地,只隱約聽見了一陣仿佛是紙張翻弄之聲,未幾時,這聲音便又停了下來。
再之后,燭火陡然熄滅,四下里重又歸于黑暗。
被這明明暗暗地搞得有些心亂,因怕再生變故,便凝神仔細地數了數那草廬里呼吸。
不多不少,仍舊是六個人。
“四號,你這是在做什么?為何突然明燭?可是有事?”一道含著驚怒的語聲驟然響起,卻是那老者當先開了口。
聽其語意,他顯然也不曾料到竟會有人舉火,且事前也不說提醒一聲,是以此時的語氣很是不虞,連發三問,大有興師問罪之意。
老聲語聲方息,屋中便相繼傳來了數記敲擊之聲,那其余幾人雖不曾說話,卻仿佛是在以此表明對老者所言的附議,其中一兩記的敲擊還很重,可見其人之震怒。
“對不住各位,對不住、對不住。”四號的語聲有些惶急,說起話來結結巴巴地,道:
“容……容在下在此分說。其實在來這里之前,我才收……收到了一封加急密信,那個時候因怕誤了與大伙兒約定的時辰,我收了信也沒看就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他這時候已經說得順暢了些,倒也不結巴了,就是那聲音聽起來還是很老實,像是個種地的莊稼漢,又接著說道:
“剛才聽了老大的話,我一下子就想起這事來,一時卻是忘了大伙兒都在議事,還以為是在我那小屋里一個人呆著,就隨手點亮了燈燭,然后才發現諸位都在。我心里一慌就沒先熄了燈。對不住,是……是灑家的錯。”
這竟還是個出家人?
簡直都快要震驚起來了。
這化外人卻來管凡俗事,還管到了國朝興衰上頭,卻也真真是紅塵眷戀、忒煞多情了。
“罷了,你是第一次來,且容得你這一回。下不為例。”老者的語氣仍舊頗為嚴厲,且亦點明了此人之所以不懂規矩的因由,無形之中卻是給了對方一個臺階。
那四號果然道:“下次不會了。”
老者便又放緩了語聲,問道:“如何,四號?你既說有加急密信,可是有要事?”
那四號立時便道:“有的。密信里說,最近布祿什又往地底糧庫運了好些糧草,丙字號庫已經滿了。”
撫袖的手指一下子握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