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0.
1230.
第1230章
這一聲震喝如同悶雷,在宮門兩邊的甬道中猛然炸開,一下子震住了這些人,蘇長鯨身邊的人立刻退開,他勉強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個高大,甚至稱得上巨大的身影緩緩朝他們走來。
這種巨大,哪怕不用動手,就已經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壓得眾人靜若寒蟬。
連蘇長鯨和商壽非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朝后退了兩步。
走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游騎將軍申屠泰。
他一走過來,原本寬大的甬道都顯得有些狹小了起來,擠在兩邊的士兵紛紛朝后退去,只有幾個與他熟識的湊上前來,輕聲道:“申屠大哥。”
“將軍……”
申屠泰一抬手阻止了他們:“不用說了。”
他大步走到商壽非和蘇長鯨面前,只淡淡看了一眼兩個人都狼狽不堪的模樣,然后說道:“商大人,蘇大人,千牛衛和驍衛軍乃十二衛精銳之軍,怎么能自相殘殺?”
兩個人聽到這話,都忘了以申屠泰的品級根本管不到他們,而下意識的想要指責對方,蘇長鯨更是紅著眼睛道:“都是商壽非挑釁在先。”
商壽非道:“你放屁!”
眼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申屠泰又一抬手堵住了他們的話,道:“這些話你們也不必跟我說,有話,還是跟大將軍說吧。”
一聽這話,商壽非和蘇長鯨愣了一下,再一抬頭,才看到申屠泰的身后,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影慢慢走近。
是宇文曄。
他面無表情,眼神冷峻,掃過這些人身上的時候,眾人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商壽非和蘇長鯨立刻清醒了一些,看著周遭和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慌忙跪拜在地:“拜見秦王殿下。”
宇文曄背著手走到二人面前,冷冷道:“真是好樣的。”
這兩個人雖然不是他秦王陣營的人,可從屬于十二衛,也就歸他管轄,此刻也是大氣不敢喘一口,但宇文曄卻并沒有接著指責怒罵,而是靜待了片刻才說道:“現在,先去回皇上的話,等皇上發了話,我再懲治你們。”
話音剛落,商壽非和蘇長鯨立刻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玉公公帶著幾個小太監和兩個侍從朝他們走了過來。
那玉公公走到宮門口,看到這番景況也是緊皺眉頭,但還是立刻對著宇文曄行禮道:“秦王殿下,皇上傳召你,還有左千牛衛大將軍,右驍衛大將軍去兩儀殿見駕。”
宇文曄冷哼了一聲:“走吧。”
商壽非和蘇長鯨這才慌忙站起身來,而宇文曄卻停了一步,對申屠泰道:“你先把這些人帶下去,凡是動了手的都看押起來,我回來之后再問。”
“是。”
申屠泰冷冷的看了一眼眾人,揮手道:“都跟我走。”
他一聲令下,右驍衛軍這邊大部分的人全都起身跟了他去了,蘇長鯨立刻皺起了眉頭,想要說什么卻欲言又止,畢竟宇文曄是領十二衛大將軍,他要如何處置驍衛軍的人都在權限之內,自己也不能阻礙,只能對著幾個自己的親信道:“去吧。”
那幾個人也依言,跟著申屠泰去了。
宇文曄這才淡淡道:“走吧,皇上還在兩儀殿等著。”
蘇長鯨默默的跟了上去。
他們一路往里走去,玉公公年紀大了,腳步沉,哪怕已經極力加快步伐都走得不快,宇文曄也并不急躁,緩緩的走在他前面半步之內,一邊走一邊問道:“玉公公,父皇是剛剛知道這邊的事嗎?”
玉公公道:“正是,消息一傳到兩儀殿,皇上大怒,立刻就讓奴婢過來傳話了。”
宇文曄皺了皺眉頭。
要知道,皇宮雖然大,宮門口離兩儀殿也有很長一段距離,可再長也比不過他從秦王府趕到宮門口那么長,更何況他還讓人傳話給申屠泰,又特地停下來等了他一會兒,照理說,他們趕到的時候,宇文淵應該已經把商壽非和蘇長鯨都叫過去問話了才是。
見宇文曄蹙眉,玉公公輕聲道:“皇上的頭風犯了,太醫令一直在為皇上診治,所以消息到兩儀殿的時候,還等了一會兒。”
“哦?”
宇文曄一聽,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怎么會頭風突然犯了?”
玉公公一邊走一邊苦笑道:“秦王殿下出征這大半年,皇上的病情……總之,頭風發作的時間比之前多了不少,很多時候,奴婢們都怕朝臣來覲見。”
宇文曄聞言目光微微一閃:“今天,有誰來覲見了?”
玉公公道:“陶侍郎。”
陶赫,戶部左侍郎,婕妤陶晚吟的族兄。
也是裴行遠在戶部的同僚。
宇文曄道:“好好的,他來做什么?”
玉公公訕笑了一聲,道:“這,奴婢就不知道了。”
宇文曄看了他一眼,眼角卻瞟向跟在身后的商壽非和蘇長鯨——之前的那些話還能說他身為兒子關心父親,但再打聽就有揣測君心之嫌了,玉公公雖然與他親厚,在一些事情上也不敢糊涂。
宇文曄便沒再多說什么,繼續往前走去,不一會兒,終于到了兩儀殿。
這里門窗緊閉,只遠遠的看著就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從高大的屋頂和粗壯的門柱上散發出來,商壽非和蘇長鯨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這一路走來兩個人都冷靜了不少,心中的悔恨更甚,倒是宇文曄平靜的站在門口等待玉公公進去通傳,不一會兒他走出來,對著眾人道:“請。”
宇文曄帶著他二人走進了兩儀殿。
剛一進大門,就在溫熱的空氣里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香——雖然已經過了五月,天氣漸漸轉暖,秦王府早就撤掉了所有的暖爐火盆,連小元乾的房間里都沒剩一個,可宇文淵的寢殿內卻放了足足五個暖爐,大殿四角各一個,還有一個放置在他的身側,暖烘烘的熏著。
再走近一些,宇文曄就看到他的父皇身上披著一件厚重的錦袍,頭上綁著抹額,不知是不是剛剛又痛了一陣,他的鬢角被冷汗浸濕,眼底微微發青,沉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大殿內聽上去如同一頭焦躁卻又無可奈何的猛獸在喘息著。
宇文曄上前,叩拜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身后的商壽非和蘇長鯨也跪拜下來,磕頭道:“微臣拜見皇上。”
溫熱的空氣在這一瞬間微微有些發冷,一道更冷的目光抬起來看向他們三人,尤其在看到商壽非和蘇長鯨臉上狼狽的傷處時,寂靜中響起了一陣咬牙的格格聲,只聽宇文淵沉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率眾斗毆,還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商壽非和蘇長鯨立刻砰砰的磕頭如搗蒜:“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宇文淵道:“是誰先動的手?”
蘇長鯨立刻道:“回稟皇上,是左千牛衛的人。”
商壽非的嘴慢了一步,氣得立刻跪直了身子,差一點從地上彈起來,指著蘇長鯨道:“你放——你胡說!皇上,是驍衛軍的人先動的手!”
“分明就是你們先行辱罵,我們才還手的。”
“是你們先動手!”
眼看著兩個人又吵了起來,喧鬧的聲音一下子充斥了整個兩儀殿,幾乎要把殿頂都掀翻,玉公公人聽到這些聲音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本人更是小心翼翼的看向皇帝陛下,果然,原本就頭風發作的宇文淵聽到這些嘈雜的聲音后更是頭疼欲裂,他臉色鐵青的狠狠一拍桌案:“都給朕住口!”
這一聲低喝,震得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玉公公上前一步:“兩位大人,皇上讓你們來是說清楚事情的,不是讓你們來御前接著打的。”
兩個人慌忙跪伏在地:“微臣知罪。”
宇文淵一只手扶著桌案,一只手撐著額頭,只覺得有一只無形的手握著刀子在他的腦門上不停的鉆著,幾乎要將他內里攪成一團血肉,他咬著牙忍耐著劇痛,目光冷冷掃過兩個人,最終落在了宇文曄低垂的眸子上。
他沉沉出了一口氣:“秦王,你可知罪。”
一聽到這句話,宇文曄還沒反應過來,跪伏在地上的兩個人卻同時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對方,但下一刻,兩個人又同時將臉偏向另一邊。
但,目光交匯的一瞬間,兩個人卻都看到了對方眼中與自己相同的欣喜。
他們突然想起來,雖然他們兩人其實是太子陣營的人,可在官職上,兩個人卻都從屬于十二衛,是在宇文曄的麾下,如果他們倆犯了事,皇帝第一個要問責的就是領十二衛大將軍。
一瞬間,兩個人的心都狂跳了起來。
然后,他們就聽見宇文曄沉沉說道:“兒臣治下不嚴,請父皇降罪。”
商壽非低低的跪伏在地,盡量掩蓋臉上有些壓抑不住的笑意,而另一邊的蘇長鯨雖然沒有笑,可胸口的心跳如雷,也感到一陣狂喜降臨。
他們這一陣最頭疼的就是秦王的如日中天,哪怕皇帝要調走申屠泰和裴行遠,也并沒有傷到他的要害,卻沒想到,他們兩邊人馬混戰一場,把秦王拖下水了。
如果皇帝借著這一次機會嚴懲秦王——
就在兩人胡思亂想的時候,宇文淵低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你們兩個,先出去。”
小說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