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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一步,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將白天對江皇后說的那些話又慢慢的說了出來,只是這一次,她說得更小心翼翼,而且隨時關注著楚旸臉上的神情。
只要他稍一露出不悅的神色,她就得立刻閉嘴!
只是,直到她說完,楚旸的臉上都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甚至在她說完了最后一個字的時候,那雙修長的鳳目中透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就是你對皇后說的?”
“如意見識昏聵,有污陛下圣聽。”
楚旸微微蹙眉,像是并不喜歡聽到最后這句話,可再看向商如意小心的樣子,嘴角仍舊抿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說道:“你的話,有理。”
商如意一下子抬起頭來看向他,小心的道:“陛下也認同如意的見解?”
楚旸轉過身去,背著手慢慢踱步道:“其實,白天不僅是王紹及向朕諫言,另外幾名守將也都有各自的計策,朕聽著都有理,一時難以抉擇。”
聽到這話,商如意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不由想起了當初太原城內,她在萬家果饌鋪外遇到“楊隨意”的時候,對方也是說很難抉擇,而最后,以她為自己而擇。
如今又是——
就在她的心思飄遠的時候,楚旸的低語聲又將她拉了回來:“只不過,選擇固守,也有固守的危險。”
“陛下的意思是——”
“糧草,如今城內的糧草已經不足全軍兩日所用。”
“若陛下真的選擇固守,那么大批將士都不必再出城,軍中受了傷的,瘦弱的軍馬,可以殺了吃肉。”
楚旸有些驚訝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知道,沒有一個女子會到皇帝面前說什么“殺了吃肉”這種粗鄙之語,但到了這個時候,索性也豁出去了,她的眼神認真且透著一股悍然:“要固守,就得有固守的準備。”
看到她這樣,楚旸的眼睛也亮了。
這些話,是那些守將們不敢輕易在他面前說的,可商如意一說,的確令他豁然開朗,他又問道:“但是,軍馬吃了,就再無突圍的可能。誰能保證,我們能一直守下去?”
商如意道:“陛下,我們已經被圍困三日了。”
“那又如何?”
“這件事,肯定也已經傳開了,雁門郡附近城鎮的守將若得到消息,必定要前來勤王護駕的。”
“我們要保存戰力,只等到他們一來,再里應外合,突厥兵必破!”
楚旸微微蹙眉:“有這么容易嗎?”
商如意想了想,道:“剎黎可汗這一次率部十余萬突襲而來,若如意沒有猜錯,他們應該也來不及做足充分的準備。”
“你怎么知道,他們是剛得到的消息?”
“一來,我們兩邊斷交已久,他們斷不可能提前知道陛下要北巡的事而做準備;二來,前些天跟隨皇上前往營地駐扎的時候,如意在路上看到了幾個人影,當時以為看錯,但現在想來,應該是突厥兵派出的刺探消息的人馬。他們應該是在那一天,才剛知曉陛下要巡幸北疆。”
“從他們發現我們,到突襲大營,前后不到三天時間,調度十萬人馬已經是極限了;而眼下已經入冬,草原上糧草匱乏,十萬大軍的糧草更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調集齊備。”
“所以,糧草不僅是我們的問題,也會是他們的問題。”
一聽這話,楚旸的眼睛更亮了幾分。
商如意接著說道:“如意聽下面的人說,他們昨夜剛剛攻打了雁門城,今天就又持續攻城長達四個時辰,顯然,他們也非常著急。”
“所以,越是這樣,我們越是應該固守不出。”
“等到他們糧草耗盡,不能不退的時候,我們的援軍也來了,豈不是天時地利人和皆有?”
楚旸沒有說話,只背著手站在她的面前,商如意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剛剛自己的話他聽進去多少,此刻也有些緊張的等待他的回應。
半晌,只聽楚旸道:“你幾方都提了,但好像,少提了一方。”
商如意道:“哪一方?”
楚旸慢慢轉過身來,低頭看著她:“你應該還記得,朕此次出巡,人馬分作兩隊。在我們的后面,還有一路人馬——你的夫君,就在那里面。”
“你好像,完全沒有希望他來。”
商如意的心中忽的一刺,但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靜說道:“他來,自然是好的。”
楚旸看著她的眼睛:“他會來嗎?”
“……陛下在此遭遇圍困,他身為陛下的臣子,理當前來勤王護駕。”
“朕說的是,他會為你來嗎?”
“有陛下在此,輪不到以如意為重。”
楚旸低頭看了她許久,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幾分,道:“商如意,你好像一直都不愿意提他,更不愿意正視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商如意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
她咬著下唇,盡量平靜的說道:“如意是他的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不需正視,也不需證實。”
楚旸道:“那你知道,朕當初在攔下你送親隊伍的時候,跟你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嗎?”
商如意原本已經快要墜入冰窟的心,這一刻忽的又重重一跳,撞得她的胸膛都有些隱隱作痛。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向楚旸,對上了那雙含笑,更含著許多令她分辨不清的情緒的鳳目,遲疑了許久,才慢慢說道:“記得,陛下說,要為了一個女人,與他結仇。”
“你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
“知道,是——公主殿下。”
楚旸微微挑眉。
看他的神情,像是并不意外,但又好像——
商如意仍舊看不懂他的表情,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若如意沒有猜錯,之前,陛下應該議過公主殿下,與鳳臣的婚事吧?”
“卻因為如意的出現而——”
“這一切,都是如意的過錯。”
楚旸靜靜的看著她,臉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甚至,那雙鳳眼中隱隱的笑意也在這一刻慢慢的褪去,卻不知更深邃的眼瞳中,到底還蘊藏著什么樣的情緒。
沉默了許久,他說道:“當然是你的錯。”
“否則,誰會與他結仇呢?”
商如意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感覺面上清風一掠,那楚旸已經一揮袖,卷著那股蒼然冷香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