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濟抬頭看向騾背上的小娘子,箭射在老三腳上,是她手下留情,又掃向那張緊的弓弩,十年戰亂,除了糧食,最值錢的東西非刀槍箭戢非莫了。
五條漢子,渾身上下,不要說刀槍了,連把像樣的匕首都沒有,一路東逃,全靠搶劫才勉強活了下來,今天要是再搶不到錢,就要餓暈在這路上了。
麥小吉一手拉騾子韁繩,一手揚刀擋在騾子前,繞過幾個漢子直接上路回家。
三個漢子見獵物要逃,示意老大——五哥想辦法。
李濟不僅沒有想辦法,甚至朝路邊讓了讓。
“五哥——”腳差點被射穿的壯老三急的大吼,“他們就兩人,再有刀箭又能什么樣!”說著就要起身撲向移動的騾子。
被李濟一把捺住。
“五哥……”壯老三叫的嘶心裂肺。
兩個人怎么樣?他們吃飽喝足有精神,手中還有利器,餓得兩眼發花的他們根本不是對手。
五人眼睜睜的看著小伙拉著騾子離開了。
“五哥……”壯老三伏地大哭。
行了幾十步,紀容錦收起弓箭。
麥小吉一直頭朝后,防著他們偷襲,一邊又有些同情:“錦娘,你看他們衣服爛的都快碎了。”
紀容錦怎會沒看到,目光落在騾背馱著的竹筐,略一思索,彎腰,從中拿出一包東西,又從布袋里拿出五串銅板,轉身就朝后面扔過去。
“大山上什么都有,隨便弄點什么拿到縣城去賣都餓不死人。”
她只能幫到這里了,去不去山里找山貨養活自己,那就是他們五人的事了,紀容錦喊完一句,與麥小吉悠哉悠哉回東升小鎮了。
小娘子一句話喊的壯三停住了吼哭聲,那四人也是一愣,老四沒忍住跑到前面撿起路上的油紙包,還有五串銅錢。
“五哥,五哥,你看五百文。”把錢塞到李濟手中,他打開了油包紙,肉香氣撲鼻而來。
五、六個白白胖胖的包子呈現在幾人眼前,老天啊!是白面粉啊,幾人驚呆了!
遠處,騾子與人越走越完,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低頭,李濟看向老四雙手捧著的肉包子,伸手拿了一個,“走,跟上去。”
年紀最大的老大也伸手拿了個包子,卻沒舍得吃,聽到老五的話,忍不住開口勸道:“五哥,人家都給我們吃的,你還去打劫人家啊!”
李濟的腳步越走越快,“誰說去打劫。”
“那你是……”老二不解的問。
李濟卻沒有回他,而是說道,“老大、老二,你們兩個抬起老三跟上來。”
“……”這是干什么?搶不過人家,難道還要去訛人家?
手拿包子的老四不知道五哥啥意思,下意識跟上他,走了兩步發現不對勁,連忙把手中的包子分給了大家,多的一個,追上前給了領頭的五哥。
未動的三人,見前面二人越走越快,也顧不得為啥要這樣了,連忙抬起老三跟上去。
一直到晚上七八點,紀容錦與麥小吉才回到東升鎮,回來后,燒飯的翠芬不在,熱了熱從縣城帶回來的包子,吃好后,洗洗漱漱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日,翠芬知道東家回來,趕緊過來煮早飯,沒想到院門口坐著五個成年男子,嚇了一跳。
自從五年前,西邊大戰,有軍隊過來搶壯丁,東升鎮少了不少男丁,滿目看過去沒多少成年男子,猛不丁看到這么漢子,連忙小心的從后門繞到紀容錦房間,“錦娘……錦娘……”
紀容錦睡得正香,被她叫醒,“芬姐,怎么啦?”
翠芬比她大,二十出頭,在現代來說,正是最好的年華,可在古代,她已經是老姑娘沒人要了。
“院門口一坨男人。”
“一……什么……”坨,她沒聽錯吧。
“一坨男的,怪嚇人的。”翠芬走到窗戶前,推開一條縫朝外看過去,可惜被圍墻擋著什么也看不到。
東升鎮里的男人老的老,小的小,沒什么成年男子,居然有一坨……
等等,紀容錦好像想到了什么,“老天,不會是那幾個家伙吧。”她連忙下地梳頭洗臉。
“錦娘,你認識他們?”翠芬連忙過來拿手巾、拿衣服遞給她。
沒一會,紀容錦收拾停當出了房門,下了走廊,穿過小道,到了門口,目光一掃,可不就是那幾個家伙嘛。
李濟聽到腳步聲,從墻跟腳起身,走到紀容錦面前,彎腰行了一大禮,“姑娘——”
紀容錦抱臂冷冷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李濟直起身,目光與她對上,從從容容,“無家可歸,一身力氣除了打家劫舍,不知還能干什么,如果姑娘不嫌棄,我等愿為姑娘賣力。”
生產力低下,勞動力確實是稀缺資源,特別在被抓過壯丁的東升鎮,滿山的山貨,還真要人。
麥小吉正睡得香,聽到外面有動靜,也到了院子外,剛好聽到李濟的話,他沒吭聲,看向錦娘,拿主意這塊,他向來懶得動腦筋,反正錦娘什么都會弄妥,不需要他操心。
“收下你們可以。”
她居然同意了!除了李濟,其余四人個個一喜,他們終于可以吃上飯了?
李濟露出笑意,“多謝姑娘,請問現在有什么事需要我們做的?”賣身于人就要有賣身于人的自覺。
紀容錦淡淡的開口:“第一,用昨天給你們的錢換了這身臟衣;第二,去山上采木,在院子西頭搭一間屋子,就是你們以后住的地方;其三,房子建好后與麥小哥一起去后打獵,之后嘛,等這三件事做好,我自有交待。”
“是姑娘。”
“我姓紀。”
“多謝紀姑娘。”
紀容錦轉身:“芬姐,他們幾個不知道到哪里買衣服,你領著他們去。”
“哦。”翠芬剛要走,“我還沒給你做早飯呢!”
“沒事,去吧。”
“是,錦娘。”
一個時辰之后,五人換了衣服剃了須回來,終于從叫化子變成了正常人,看起來干凈順眼多了。
五個男人年紀不等,最大的有三十多,最小的就是那個跟紀容錦對話的年青男子,大概二十左右,身量修長,面容清俊,眉眼之間斯文有氣度,像是大家子弟。
紀容錦發現,明明最小,但四個年長的男人都叫最小的‘五哥’,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