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此話一出，凌老太愣住了。
而原本還在看戲的凌家三兒媳婦頓時瞪大了眼睛。
二哥？
凌五丫的二哥，不就是她的寶貝兒子凌梧嘛。
凌梧是凌家的次孫，今年也十歲。
在凌三嬸看來，自家兒子自然是最好的。
可惜，凌家窮啊，只能供一個男丁去讀書。
凌冽是長孫，占了先機。
且凌冽不算太蠢，讀書也頗有些樣子。
凌老頭特意跑去跟先生問過了，先生說凌冽是個讀書的苗子，只需勤奮刻苦，將來必有所成就。
凌老頭確定孫子能夠讀出來，這才傾盡所有，將寶押在長孫身上。
次孫也很聰明，但，家里沒錢了！
凌老頭、凌老太覺得可惜，卻也只能這樣。
凌三嬸卻不甘心。
憑什么啊，都是凌家的孫子，老大家的能去讀書，他們家的就只能在鄉下種地？
明明她家的兒子也伶俐呢。
凌冽在家里背書，她家凌梧偷聽了幾回就學會了。
多聰明的孩子，要是也還能去書院，肯定比老大家的強！
可恨兩個老不死的偏心，只知道抬舉大孫子，卻看不到二孫子。
但，凌家做主的就是凌老頭、凌老太。
凌三嬸呢，自己也是聰明的，她從未想過分家。
分家后不說沒了照應，單單是服徭役這一項就能要命。
不分家，凌家一大家子只需要出一個人。
而分了家，每個小家都要出人。
他們三房就兩個男人，兒子還小，丈夫肯定是必去的。
服徭役什么的，輕則受罪，重則丟命啊。
若是沒了丈夫，他們孤兒寡母的又該怎么辦？
另外，凌三嬸還存著一個小心思——不分家，將來興許還能讓全家供養自己兒子讀書！
拼什么老大家的兒子，可以花光凌家所有的錢？
為了他，甚至不惜去賣二房的閨女？
她兒子也是凌家的孫子，凌冽有的，她家凌梧也該有！
諸多原因之下，凌三嬸咬死了沒有鬧分家。
今天又要賣二房的閨女了，凌三嬸甚至還有心思看戲。
但，當這件事跟自己扯上利益后，凌三嬸立刻沒了吃瓜群眾的心思。
她嗖的一下，沖到了最前面。
“五丫頭，你說啥？”
凌三嬸死死盯著顧傾城，不肯錯過她的任何一個反應。
顧傾城看到凌三嬸的反應，心底很是滿意。
通過原主的記憶，顧傾城就知道，這位三嬸是個精明的。
只要稍稍給她一點機會，她就絕不會放過。
“三嬸，我說賣我的錢，多出來的三兩，讓二哥去讀書！”
“我們凌家這一代有兩個男丁，大哥很聰明，二哥也不差啊！”
“以前實在是沒錢，這才只能讓大哥一個人去讀書。”
“如今，大哥也讀得差不多了，眼瞅著就能參加院試，他肯定能考中秀才，興許還能考中凜生呢。”
而考中了凜生，每個月就能領到一定數量的錢米，就能大大緩解家里的壓力。
顧傾城說這話，既吹捧了凌冽，也讓凌梧讀書有了可能。
凌三嬸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她用力一拍大腿，都顧不得對大房的嫉恨，也順著顧傾城的話，大肆的夸獎：
“對！對對！”
“哎呀，五丫說得太對了！”
“咱們冽哥兒讀了七八年的書，一定讀出來了。還花錢去參加詩會，今年一定能考中。”
“中了凜生，就能領廩膳，自己吃不完，還能拿去賣，就不用花家里那么多銀子了！”
“家里有了錢，我家悟哥兒就能讀書了！”
“兩個孫子都去讀書，一個落榜了，還有一個呢！”
雙保險，他們凌家才更有希望改換門庭啊。
凌三嬸越說越激動。
過去是沒人幫著他們三房，自己若是吵鬧，難免會被罵攪家精、不孝媳。
可現在，人家五丫頭都說了，還明確表示，用賣她的銀子送悟哥兒去讀書。
凌三嬸若是連這樣的天賜良機都抓不住，那她就是跟二房一樣的憨貨、廢物！
凌老太的面皮更加僵硬。
她萬萬沒想到，五丫頭會冒出這么一句。
這孩子，剛才還垮她懂事呢，她怎么忽然就開始挑事兒了。
老三家的，早就怪他們老兩口偏心，明里暗里的想要送悟哥兒去讀書。
之前有凌家老兩口壓著，又有規矩、孝道束縛，老三家的并不敢真的鬧出來。
五丫頭倒好，竟直接提了出來。
有了她的這番話，老三家的還不可勁兒的鬧。
凌老太自己就是個潑婦，自然知道潑婦的腦回路。
她甚至都能預想到凌三嬸會喊什么——
“憑什么不讓我家悟哥兒讀書？”
“過去是沒錢，現在有錢了！”
“還有，不是總說冽哥兒讀書好，一定能考中嘛。他都要讀出來了，難道就不能讓我家悟哥兒頂上？”
“還是說，爹娘根本不是你們口口聲聲所說的那般，全都是為了凌家。你們根本就是偏心大房！”
“分家！必須分家！”
鬧到最后，他們老兩口若是不松口，老三家的一定能夠把凌家鬧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
她跟老二家的不一樣，老二家的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都不用婆婆罵，自己就先跪下了。
老三家的有兒子，人家底氣足著呢！
真要鬧到那一步，就算最后按著不分家，家里人的心也會被鬧得散了。
偏偏，凌老太還不能罵五丫。
罵她什么？
人家都懂事的愿意被賣掉了，人家分派的賣身錢也沒有偏袒二房。
對于五丫來說，凌冽是哥哥，凌梧也是啊。
而凌冽、凌梧不管哪個出息了，都是凌家的頂梁柱，將來都能成為她們這些堂姐妹的依靠！
“那個，老三家的，讀書沒有這么簡單。”
“三兩銀子，根本就不夠啊！”
讀書不是只有束脩，還有筆墨紙硯，以及買書這個大頭。
凌老太也是親自供養了一個讀書人，才知道讀書有多費錢。
顧傾城卻體貼的想好了辦法：“三兩銀子確實不太夠，不過，可以先讓二哥在村子里的私塾讀書。”
“若他的天分更好，再想辦法供他去書院。”
顧傾城簡直像個史詩級的扶哥魔，“我被賣了，去到富貴人家當丫鬟，應該還有月例。”
“到時候我都攢下來，托人送回家里，兩個哥哥都要讀書……”
凌三嬸那叫一個感動啊，看向顧傾城的目光，比看親閨女都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