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錦接過秦流西遞過來的一只栩栩如生的紙鶴,一時有些茫然,似是不解。
秦流西沒多作解釋,她看出沐錦的死志,也不多勸,只是從乾坤袋里拿出一顆解毒丹,用玉瓶裝著,也遞了過去。
“在皇權傾軋下戰戰兢兢討生存的人的想法,我不怎么明白但也能理解,我知道世家中有為了家族犧牲自己成全大家的人,不管是當家的家主還是出嫁的女子,總有這樣的人存在,因為身不由己。”秦流西說道:“就像人趨吉避兇是本能,逐利亦是人之本性,你如何選擇取決于你。這顆解毒丹可解百毒,你要是想活,只要吞下它,那種毒不會取你的性命。”
沐錦眼眶赤紅,身不由己,她既然知道,就知道自己其實沒什么選擇。
“這個紙鶴,但凡你想活,你就能活,只是需要放棄所有,換一種活法。”秦流西道:“選擇,在于你。”
沐錦吸了一下鼻子,道:“觀主為何會對我如此仁心?”
秦流西沉默了一瞬:“因果所然。”
沐錦怔住。
秦流西給她喂了一顆丹丸,道:“蠱蟲雖除,但蠱毒仍有殘余,我給你行一遍針。齊騫不在,后宅失了女主人,孩子失了母親,不是好事。”
沐錦拒絕的話憋回了咽喉里,任由秦流西在她身上行了針,暖意游走全身,她竟是睡了過去。
秦流西給她念了一遍清心安神咒,又開了一個方子,交給了王嬤嬤,才悄然離開。
沐錦醒來后,殿內燈火通明,那人已不在了,唯有那只紙鶴和玉瓶安然地放在枕邊,證明她來過。
她坐起來,拿著紙鶴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眼淚潸然而下。
大雪飄飛。
秦流西悄然出現在趙王府,找到醉成一灘爛泥不修邊幅的趙王,麻袋也不套了,直接施了禁言咒開打。
砰砰砰的悶拳聲落在他身上,他吭都沒能吭出聲來,臉上沒有半點傷口,但身上骨頭卻像被碾壓了一遍似的,痛得他面容扭曲猙獰,張開嗷嗷的,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喊不出聲來,而他看到的人,沒有臉。
鬼,有鬼啊!
趙王又慌又怕,直到右手腿骨和右手骨咔嚓一下被她折斷了,他雙眼一翻,徹底暈死過去。
秦流西冷哼一聲,摸著那斷骨咔嚓兩下又重新接上,只是接上后,短了一截,愣是讓人看不出什么來。
無量天尊,我不殺他,我就打一下撒個氣。
打完趙王,秦流西又去找玉令瀾,不是他這輔助的謀士出主意,沐錦豈會遭那罪?
所以,他也是討打的一員。
玉令瀾此時正在翻著書卷,忽地身體一僵,看向那憑空出現的人。
秦流西眸子半瞇,不該啊,一個凡人還能敏銳察覺自己到來,有鬼啊。
她想也不想就向玉令瀾攻去。
轟的一聲。
半邊屋子被轟倒了,動靜大的立即引來了無數侍衛。
玉令瀾卻是趁機消失在夜空中。
果然有鬼。
秦流西身形極快,追了上去的同時,一個術決打了過去。
轟隆。
紫雷將玉令瀾轟了個正著,從半空掉落,栽倒在一條胡同巷里。
雷電的滋滋的響,煙從他身上冒出,玉令瀾咳出了一口血,頭發被炸得豎了起來,臉也熏成了黑色。
他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拭去嘴角的血,冷笑道:“堂堂正道弟子,就是用道家之術對待普通人的?你不怕遭天譴?”
“你看它敢不敢遣我?”秦流西囂張地看了一眼夜空,又看著他:“還有你,是普通人?區區妖邪,搶個殼就把自己當人了?”
玉令瀾眸光閃爍:“什么妖邪,吾乃隱族玉氏之子,伯隱公子。”
秦流西一個瞬移,就來到他跟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絲并不陌生的氣息從他身上傳了過來,她下意識地用力。
玉令瀾的眼變得紅了,斷斷續續地道:“你敢殺人?”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在快速變幻,一時驚恐,一時嘲弄,仿佛有兩個靈魂在來回拉鋸。
“奪舍之鬼,有何不敢殺?”秦流西冷笑,從脖子里拿下天珠,將它纏在了他的脖子,收緊。
玉令瀾雙眼一突,卻靈魂仍不從體內飄出。
秦流西打了一個術訣在天珠上,天珠發出耀目金光,幻化成深寒的鉤子,威壓籠罩在玉令瀾整個人的身上,一縷陰魂漸漸地從他的靈臺上鉤了出來。
那是一個和玉令瀾年齡一般大小的男子,在天珠內不停地掙扎,而那陰魂上有一抹她熟悉的神識烙印。
它屬于老對手兕羅。
她從前就覺得玉令瀾有些不對,但乾坤鏡卻沒試探出來,是因為他下的神識烙印在這陰魂上的緣故么,而那會兒她的修為遠不如現在,才沒完全探出來。
也不知這陰魂奪舍有多久,和玉令瀾的肉身這么契合,沒有露出半點異樣,剛秦流西伸出手攥住陰魂。
不對,他奪舍這么久,且在自己面前好幾次都沒露出馬腳,現在卻是暴露了。
有詐!
幾乎同時,那道神識順著她的手往經脈里鉆時,她心念騰地一動,業火從經脈中竄了起來,直接裹住了那道神識。
想咬我,反咬!
業火如蓮,炙熱而霸道,無處可躲,亦無處可逃。
那陰魂發出一聲凄厲尖銳的慘叫,就已經灰飛煙滅,那道神識也隨之被焚滅,毫無影蹤。
神識被焚毀,作為打下烙印的主人兕羅第一時間就遭到了反噬,神府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靈魂顫栗,幾乎從他所在的肉身強行脫離。
他驚愕不已,怎么會?
可他還沒能做什么,因為神府深處的靈魂趁機反撲。
兕羅雙手結著繁復的法印,拍向自己的靈臺,在他身邊,卷起一陣旋風,把周圍的靈氣都吸了過來,被他引入到身體各處的佛骨,再融入受損的靈魂,把那意欲的反撲魂體給強勢壓了下去。
兩股力量在神府內拉鋸,而他身邊的風雪形成旋風一直往上旋,有人不經意地看見了,看懵了。
龍卷風龍吸水不是什么奇觀,這是啥,龍卷雪?
兕羅撫摸靈臺,舔了舔蒼白的唇瓣,嗬的笑了,紅蓮業火?
真是小看了她!
他神色漸漸冷凝起來,一雙溫潤的眸子變成了血色,宛如無邊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