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看著那幾個衙役站在了謝啟康的馬車跟前,收回視線,微微側頭開口:“我有個問題,你和你爹失蹤了十年,就沒人尋你們嗎,也沒人懷疑過你們可是出了事,哪怕是左鄰右舍?”
凌蓉說道:“我們本就是因為災年而離鄉背井的流民,在輝縣落腳也不過兩年,住在郊外,那一帶也并無太多人家,再者我爹脾性不好,和鄰里相處也不太融洽。我們在家門前搭了個茶棚,就賣茶和賣點小吃食。”
外鄉人,不好相處,自然是要受排擠無視的。
“那你不是說謝啟康來投奔你們?難道不是和你們一處住?”
凌蓉道:“他為了安心讀書,也方便和同窗論學問,便是住在學館里,很少來我們家。”
“那你們成親也沒有宴客?”
凌蓉紅了臉,說:“我們也沒正式成親,就是私下里拜了天地,但我爹是知道的,也見證了的。”
她見秦流西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傻缺似的,訕訕地垂下頭說:“我知道我是有點蠢。”
秦流西說道:“如今謝啟康死了,哪怕你們父女尸骨終見天日,只怕也會草草結案,畢竟已過去十年,又是死無對證,最重要一點是,你們沒有苦主替你們伸冤。”
她說得冷漠又無情,但凌蓉也明白,像他們這樣的孤苦無親的人,最好的結局也就是尸骨得以見天日,更有很多人也不知死在哪個角落,悄無聲息呢。
涼薄么,可悲么?
這就是階層現象,他們是最卑微的底層。
如今有衙役來查問,也不過是齊騫打了個招呼,案子再傳到輝縣去,縣令可能也會因為齊騫而上心把這案結了,不過也僅此了,畢竟疑犯都死了。
凌蓉聞言沉默了一會,道:“我明白的,這已是最好的了,是我們遇到了好人。”
她向秦流西鄭重地行了一禮。
秦流西看齊騫已經注意到這邊并走過來,便拿起腰間垂掛的玉葫蘆,扒開瓶塞,道:“你們進來,今晚子時我開陰路送你們走。”
“謝謝大師。”凌蓉抱著兒子咻的進了那玉葫蘆。
齊騫走上前,道:“秦大夫是在和誰說話?”
“齊公子看差了,我身邊豈有人?”
齊騫心想沒有人,但有那些東西吧,現在青天白日的,竟也能見光?
他心里雖好奇,但看秦流西不愿多說,就道:“那謝啟康死了,誠然秦大夫所言死無對證,若真害了人,尸骨倒是難尋,秦大夫不如指點一二?也算是還苦主一個公道!”
秦流西深深地看著他,毫不掩飾的試探,你很能啊。
齊騫毫不避讓,說他背了人命是你說的,如今好人做到底唄。
“善惡終有報,說不準他們自己就出現了呢?”秦流西淡淡地道。
輝縣城郊滕湖,一個剛下山的村民就蹲在湖邊洗蹭了泥的腳,忽見一箱子浮上來,他好奇的拿了一條木棍勾了過來,破開一看,嗷的一聲連滾帶爬大喊死人了。
而同時,山下一間被乞丐占據的破屋因為兩個乞丐打架,其中一個乞丐摔倒在院子的一叢芭蕉樹邊,手摸到了什么,下意識勾起,待得他把那東西勾出來就要砸,低頭一看,嚇得甩了出去。
一個白骨骷顱頭,滾在二人腳邊,空洞的眼眶看向天空。
終,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