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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常闊非死不可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0日  作者:非10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非10 | 長安好 

天才一秒記住努努書坊)

是一位婦人帶著仆婦。

那婦人披著墨色的披風,沒有任何紋飾,披風下穿著的是白色喪服,摻著灰白的發髻挽起,只用了一對素白玉簪。

常歲寧有些意外地走過去:“婁夫人。”

云家夫人本姓婁。

婁氏面上尚有病色,望向常歲寧的眼神很溫和,她點頭間,常歲寧便道:“已是深夜時分,夫人病體未愈,當早些歇息才是。”

“已是深夜了,常娘子卻才回來歇息。”婁氏開口,眼神有感激,也有慚愧。

常歲寧:“夫人知道我?”

“如雷貫耳,豈能不知。”婁氏道:“常娘子在京師的事跡,我雖在和州,卻也樁樁件件皆有耳聞。”

她自己也不是個死守俗世禮法之人,待女子之奇事奇聞,一向都很關注。

所以今日在聽二兒子說起“常歲寧”一名時,只有萬般意外,而無絲毫陌生。

聽得那“如雷貫耳”四字,常歲寧只笑了一下,問:“那夫人是特意在此處等我嗎?”

“是,但也未等太久。”婁氏如實道:“知曉常娘子近日皆是忙到這般時辰才回來,便掐著時辰來見的。”

“那夫人便請進去說話吧。”

婁氏點頭,隨常歲寧一同進了小院,吩咐自己帶來的仆婦去沏熱茶。

進了堂中,婁氏未急著落座,而是向常歲寧施了一禮:“今日是為向常娘子道謝而來,小兒阿歸已經醒轉。”

常歲寧安下心來,人醒了,這道生死大關便算挺過來了。

“全因有常娘子那顆救命藥,才讓小兒及時保下一命。”

“舉手之勞,三郎君平安便好。”

那一瓶藥丸,是她準備離京之際,讓孫大夫幫忙備下的,重傷時吞服,有快速止血之奇效,實乃居家出門尋仇殺敵必備。

她雖只帶了一瓶,但孫大夫另將方子也給了她,她已轉交給了云回,這幾日已令城中藥鋪批量配制,在各處分發下去。

一粒藥丸分下去,關鍵時或便可救回一條人命,這皆是孫大夫的功德。

“我還聽阿回說,常大將軍與常娘子在趕來和州的路上,便知后續再無援軍至,但仍愿冒險馳援和州……”婁氏再次施禮:“這份大恩大德,云家與和州百姓沒齒難忘。”

此舉已無關軍令與立場,有的只是身為陌生人,卻仍不惜己身的大義相助。

婁氏眼神感激:“這是我云家和一城百姓的運氣造化。”

“怎會是運氣。”常歲寧道:“是因刺史大人與夫人,及三位郎君皆身懷浩然之氣,行此浩然大道者,自然不會獨行。”

她道:“我與阿爹是因此而來,和州百姓能有今時上下一心共同抗敵之象,也是因為和州有一位好刺史,和值得他們托付性命同行的刺史夫人與郎君。”

在常歲寧看來,這世上人心所往的方向,從來都不會是運氣使然。

正如許多王朝與帝王的“氣數已盡”,從來也不是偶然,一切必然早有預兆。

聽得那句“行此浩然大道者,自然不會獨行”,婁氏眼眶微紅:“和州是我們的家與歸處,我們尚是為一家一城而守,常大將軍與常娘子才是真正心懷大道之人。”

常歲寧捧著熱茶暖手,笑道:“現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人,便不必細分彼此了。”

聽得這有些苦中作樂之感的話,婁氏也笑了一下,雖這條小破船如今也仍是處于風雨飄搖中,但正如這小女郎方才所言,他們并非獨行。

“夫人也是習武之人嗎?”常歲寧對這位云家夫人很有些好奇,不想叫話題太沉重,便閑問了一句。

“也不算是正經學過。”婁氏道:“但我家中父親生前曾為戍邊武官,我自幼跟在父親身邊,父親得閑時便教過一些騎射和拳腳功夫。”

說到這里,笑了笑:“我與夫君乃是自幼定下的娃娃親,父親便說,若來日他待我不好,我便可以將他揍得服服帖帖……若我實在揍不服帖呢,便還能騎上馬回娘家去,將父親馱去,讓父親來揍。”

可惜啊,她的父親走得很早。

但是呢,她的夫君對她很好,無需她來揍,便自行服帖得很徹底,叫她一身功夫沒能派上用場。

后來她生了兒子,便想著還有兒子可揍,總歸有她用武之地,但誰知三個兒子皆隨了夫君,一個比一個服帖。

尤其是她的長子,自幼便懷君子之風,年滿十八,親事已經定下,婚服也已裁好,本該與心上人成家,然后奔赴光明前程……

但這一切從徐正業起兵開始,便戛然停頓,而后崩塌涅滅。

而她如何也想不到,她這幼時便習來的功夫,最后的歸宿和用處,竟會是在戰場之上。

常歲寧不太擅長安慰人,只能輕聲道:“夫人節哀。”

婁氏輕點頭。

也無妨,她或許很快便可以再見到夫君和長子了。

那日她抱著夫君和長子的尸身,曾說過讓他們先行一步,待盡完應盡之責,她便會去尋他們。

她不欲讓面前的女孩子費心安慰自己,便主動揭去這個話題,轉而認真稱贊道:“之前便聽聞過常娘子有才名……但不曾想,在戰場之上更是巾幗不讓須眉。”

但又不僅如此,她知道,近日城中諸多決策與細則中,也多有這個女孩子的影子。

此時,堂外有說話聲與腳步聲傳近。

是常闊,和送他回來的云回。

二人深夜議事,路上又將諸事對了一遍。

云回見母親在此,略有些意外。

婁氏向常闊行禮,鄭重道謝罷,笑著道:“……方才正說呢,常大將軍教女之道實在高明,我也當真好奇,常大將軍究竟如何才養出了這般樣樣出色的女郎。”

常闊捋了捋大胡子,笑而不語。

這高明之處嘛,主要就在于他也不知道怎么養出來的,主打一個稀里糊涂。

若果真要他給出一個解釋的話,那便只能是:“都是天生的,隨便養了養……”

婁氏不禁失笑:“隨便養一養尚且如此出色,若不隨便,那還得了?”

云回在旁聽得摸不著頭腦,阿娘為何要一直和常大將軍聊一個不在場的人?

且阿娘說話間,一直望著常郎君作甚?

婁氏未有再多言久留:“常大將軍與常小娘子辛勞整日,還請早些歇息,我與阿回便不叨擾了。”

云回:“……?”

常闊點頭:“婁夫人慢走。”

云回想問卻只能先跟著阿娘行禮退去,待出了小院,實在忍不住問:“……阿娘方才一直掛在嘴邊的常小娘子,究竟人在何處?”

婁氏腳下一頓,正色看向兒子,抬手先探了探他的額頭。

云回:“……阿娘?”“阿回啊,你只管告訴阿娘,你是腦子不爽利,還是眼睛不舒服?”婁氏關切詢問。

“兒子一切都好!”

仆婦也正色以待:“那……常娘子一直就站在堂中,郎君怎地瞧不見?”

難不成郎君是在戰場上帶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回來,影響神智了?

相同的想法也出現在云回的腦海里——他匪夷所思地看著同樣匪夷所思看著他的阿娘和仆婦。

仆婦按捺不住去折少年郎中指的沖動:“夫人,可要婢子試一試二郎君……”

在她的家鄉,若想試探一個人是否被不干凈的東西附體,用力彎折對方中指便有分曉!

婁氏示意她先別急,認真問兒子:“那你告訴阿娘,方才除了你與常大將軍,及阿娘之外,堂中是否還有一人?”

“當然,常郎君也在!”云回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義在哪里。

婁氏:“……”

她總算明白了。

此事的離奇之處不在神神鬼鬼,而在兒子的腦子上。

仆婦反應過來之后,啼笑皆非:“哪兒有什么常郎君呀,那不就是常家女郎嗎?”

婁氏嘆氣:“合著你今日與我提起時,將人稱之為‘常郎君’,并不是在下人面前,有意替人家遮掩女兒家的身份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人家是女孩子!

云回好似遭雷劈了一遭,腦子一時還有些轉不過來。

此一刻,他宛若一塊絕望的木頭,直愣愣地杵在那里。

婁氏無奈:“人家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是叫常歲寧嗎?”

云回終于尋回一絲聲音:“……常大將軍的兒子,不是叫常歲寧嗎?”

“常大將軍之子,名喚常歲安。”婁氏自覺有些丟人:“家中女郎喚作常歲寧!”

云回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向身后那座小院。

他固然也是聽說過那位常家女郎的事跡的,但不曾精準無誤地記住對方全名。

加上自相見起,對方便是軍中少年小兵打扮,于是先入為主……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弄錯了!

“可……”他遲遲不能接受這個“轉變”,“一個女郎,怎么可能……”

那個膽識過人,有勇有謀,沉著冷靜,越是相處便越讓他自愧不如的人……竟是個女郎?

接下來,一路無言,但云回內心要比一千只蟬放聲齊鳴還要聒噪百倍。

送母親回到居院后,想到自己這幾日在常家父女面前的表現,云回很想問阿娘一句——兒子看起來是不是很像傻子?

但到底沒敢問出口。

云回默默折返,一千只蟬已有五百只力竭而亡,還剩五百依舊在他腦子里聒噪著。

和州城中晝夜不分為應敵做著準備,不知何時即會再次聽到亂軍攻來的消息。

徐軍大營中,在此坐鎮的徐正業,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是李逸親筆所寫,說明了欲與他合作之意。

他賬中屬僚聞言多是精神振奮。

“李逸若肯加入,這是好事!”

“這慫包終于想通了!”

“我看他是怕了,他打了這么多敗仗,屢屢失利,蠢事做盡……明后豈會放過他?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另擇木而棲……”

“不管如何,若得李逸,大將軍便能如虎添翼!”——但此“翼”不包括李逸本人,只限其麾下兵力。

徐正業握著信紙,笑了笑:“明后起初著李逸為帥,不過是拿他宗室李姓身份來裝點門面,加之他父親淮南王忠心耿耿,明后才可以安心交托兵權……”

可誰能料到,淮南王在此關鍵之時突然死了呢?

而這個李逸,固然膽小,但有時人的膽小和野心并不沖突。

明后當初怎么也想不到,這李逸有朝一日,竟反倒成了他的助力吧?

副將葛宗更看重另一件事:“……去他娘的狗屁十萬大軍,那常闊果然是唬人的!”

他們這幾日已令人查探過,常闊所謂十萬援軍之說多半是假,現下又得李逸此信印證,便再無疑問了!

葛宗立時上前跪下請令:“請大將軍準允屬下領兵攻城,斬殺常闊,奪下和州,以將功折罪!”

此次他必要一雪前恥!

他要親手取常闊人頭,還有那個害他顏面掃地的小騎兵!

駱觀臨連忙向徐正業道:“常闊此人為難得一見的將才,若可留其一命,為大將軍所用,日后必有大助益!”

向來與他不對付的葛宗譏笑一聲:“一個跛子罷了!”

徐正業則嘆息道:“常闊此人頑固,只怕不會歸順于我。”

駱觀臨:“從前或是如此,但京師常家郎君被冤一事之后,明后與常闊必生隔閡,如大將軍能誠心以待,未必不能說服常闊……”

葛宗擰眉,還要再說,卻已見徐正業搖了頭。

“李逸之意再明顯不過,他欲借我之手除掉常闊,若非如此,他便不能完全掌控軍中人心。”

“他于信上稱,待我取了和州后,他再與我當面細談……言下之意,常闊若不死,這個合作便難真正談成。”

他似也有些惋惜,但還是道:“所以,常闊非死不可。”

他需要李逸手中兵力,也需要借李逸這個宗室子來造勢,以博得更多支持,聚集更多助力。

駱觀臨:“可是……”

徐正業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好了。”

他看向單膝跪在那里的葛宗,道:“點兵,攻城。”

攻城計劃早已議定,只待此時下令,葛宗精神大振,喜道:“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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