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8點。
克萊恩吩咐管家瓦爾特準備好高檔馬車，和剛剛抵達的余燼一起搭乘馬車前往伯克倫德街39號的馬赫特議員家。
“要不要喝點什么？”克萊恩看向對面的余燼問道。
在車廂內有一個小吧臺，里面放著管家瓦爾特預備的金朗齊、凜冬黑蘭德等蒸餾酒和各種源于因蒂斯的紅白葡萄酒。
余燼古怪的看了眼克萊恩，開口道：
“紅茶吧。”
克萊恩聞言，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放有檸檬片的紅茶。
一旁的貼身男仆理查德森欲言又止，畢竟這種工作原本應該是由他這種仆人來做的。
余燼喝了口紅茶，突然好奇問道：
“這輛馬車花了多少錢？”
克萊恩聳了聳肩道：
“如果是買的，大概要花300鎊左右。可惜我是租的，所以只花了88鎊。”
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異常，畢竟他的貼身男仆理查德森還在這里。
而以他塑造的富豪形象，不應該在仆人面前表現的過于吝嗇，那會影響他鄰居們對他的風評。
只不過，從他家到馬赫特議員家，步行只需要不到十分鐘。
如果不是為了體面且已經租了馬車雇了車夫，克萊恩其實更愿意走過去，消化食物，強身健體。
用時兩分半鐘，馬車順利抵達伯克倫德街39號的馬赫特議員家。
看了眼水聲嘩啦映著燈火的噴泉池，克萊恩邊扣燕尾正裝的紐扣，邊走下馬車，緩步前往房屋正門。理查德森則拿著瓶包裝精美的南威爾紅酒，緊跟在雇主和他的朋友身后，不敢有半步逾越。
進了大門，克萊恩一眼就看見莫里馬赫特議員和他的夫人莉亞娜女士迎了過來。前者穿著橄欖綠色的陸軍軍官服，戴著一條橘紅色的綬帶，胸口掛著幾枚勛章在魯恩王國，現役或退伍的軍官都喜歡在舞會時著軍裝。
后者一身黃色非立領的長裙，上面多用荷葉邊，少見精致的蕾絲，有別于未婚女士，不過，同樣顯露出了白皙的脖子和半個肩膀。
克萊恩從貼身男仆理查德森手里接過那瓶南威爾紅酒，遞給馬赫特議員，然后行禮道：
“抱歉，遲到了幾分鐘。”
這其實是魯恩宴會常見的情況，客人寧愿遲到一定的時間，也不能早到，因為主人也許還在忙碌地做宴會最后的準備，這種時候不適宜招待客人，當然，遲到也盡量得控制在十分鐘之內。
如果不是瓦哈娜專門教導了這方面的常識，克萊恩肯定會禮貌地早到一段時間。
“沒關系，舞會還沒有正式開始。”馬赫特瞄了眼手中的南威爾紅酒，邊將它遞給自己的貼身男仆，邊微笑著點了下頭。
在魯恩上流社交場里，初次參加對方舉行的宴會，必須送主人一件小禮品，其中，以酒類飲品最受歡迎，但必須記住，第一次得挑選國產的。
和男主人打完招呼，克萊恩又看向莉亞娜夫人，見她微揚起了右手，于是上前一步，執起她的手掌，彎腰虛吻了一下道：
“你的光芒照亮了整個舞會。”
宴會開始前，對主人的恭維是魯恩社交場合里少有的不需要含蓄的地方，而和因蒂斯不同的是，魯恩的吻手禮必須女士先做出表示，男士才能往下進行，否則是嚴重的失禮。
“你的到來同樣如此。”莉亞娜夫人笑著回應道。
馬赫特議員打量著克萊恩身旁的余燼，好奇問道：
“這位是？”
對方的裝束打扮明顯不像仆人，更何況對方已經帶了一位貼身男仆，所以這位只可能是‘道恩·唐泰斯’的朋友。
但問題在于，這位唐泰斯先生不是才來貝克蘭德沒多久嗎？難道這么快就結交了一位朋友？
克萊恩笑著介紹道：
“艾許·布萊克子爵，他是貝克蘭德人，但我曾經在南威爾郡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子爵？”
馬赫特議員的眼神頓時發生變化，主動朝余燼伸出手，熱情道：
“歡迎，布萊克子爵。”
“謝謝。”
余燼禮貌和他握了一下手，接著微笑道：
“不過我得糾正一下，我不是貝克蘭德人，我是凜冬郡人，來貝克蘭德也才不到一年。”
馬赫特議員神色微動，眼中閃過一絲了解。
他雖然只是一位議員，并沒有屬于自己的爵位，但鑒于他議員的身份，他對魯恩上層貴族也算是如數家珍。在他的影響力，似乎并沒有布萊克子爵這一號人物。
但如果是來自凜冬郡，那或許就可以解釋對方在此之前為何聲明不顯。
而且……
一位來自凜冬郡的子爵，也就意味著對方與黑夜教會關系匪淺！
至于對方是不是真正的子爵？
這一點不用懷疑，這位布萊克子爵的高貴氣質是裝不出來的。
更何況，道恩·唐泰斯也沒有必要撒這種一戳就破的謊，這只會毀壞他在鄰居間的風評，讓他難以在北區，甚至是難以在貝克蘭德立足。
馬赫特議員看了眼克萊恩，發現對方正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顯然是并不知曉這位布萊克子爵來自凜冬郡，正為他做出的錯誤介紹而為難。
這足以說明他們的關系并不是很熟，或許真的如道恩·唐泰斯所言，他們只是有一面之緣。
當然，對方能夠邀請到一位子爵，而這位子爵也愿意接受他的邀請，也能看出他們之間的關系也絕對不僅僅局限于‘一面之緣’的程度。
想到這兒，馬赫特議員立刻主動岔開話題，讓那位唐泰斯先生不那么尷尬：
“布萊克子爵，你是否已經婚配？”
余燼搖了搖頭道：
“暫時還沒有。”
馬赫特議員頓時眼前一亮，和自己的妻子對視一眼。旋即夫妻二人便領著克萊恩和余燼穿過門廊，進入了大廳，悠揚的旋律早已在這里回蕩。
前行幾步，莫里·馬赫特指著一位穿天藍色長裙的少女道：
“我女兒，海柔爾。”
“這位是道恩·唐泰斯，我們的新鄰居。”
克萊恩隨之望向那位少女，微笑頷首。
他認識這位少女，準確地來說，他見過對方的形象，在阿羅德斯化身的鏡子里。
他曾經詢‘偷盜者’途徑半神的下落，其中一幕場景就是徘徊于下水道的高傲少女，而這正是眼前的海柔爾·馬赫特，一位有著墨綠波浪長發和深棕明亮眼眸的小姐。
他沒有在下水道見到那位半神的真面目，因為時間緣故，他也沒有辦法繼續向阿羅德斯詢問更多的細節，但那位半神大概率是寄生于這位海柔爾小姐的體內，就跟詩人同學一樣。
這也就能解釋這位海柔爾小姐為什么會突然成為非凡者，畢竟以她父母的身份地位，還沒有到足以大規模培養非凡者的地步。
至于對方徘徊于下水道，或許是那位半神的要求。
而克萊恩之所以帶余燼來參加馬赫特議員家的晚宴，就是為了見一見這位海柔爾小姐。
克萊恩瞬間想到了不少問題，表面卻不動聲色地按胸行禮道：
“晚上好，海柔爾小姐。”
這個過程里，他悄然掃了眼海柔爾馬赫特的臉龐，發現這位少女表情平淡，眼神高傲，只禮節性地微笑回應道：
“晚上好，唐泰斯先生。”
馬赫特議員繼續指著余燼說道：
“這位是布萊克子爵。”
海柔爾眼中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輕聲道：
“晚上好，子爵閣下。”
馬赫特表情相當滿意的點點頭，他先前之所以詢問余燼是否婚配，既是為道恩·唐泰斯解圍，也是為自己女兒問的——
自己這個女兒相當高傲，根本看不上那些同齡的少年，對他們的評價要么是過于幼稚，要么是一事無成。道恩·唐泰斯是一位優秀的紳士，只可惜這位先生的年紀太大，否則會是一個不錯的相親對象。
而眼下，對方邀請來的朋友，布萊克子爵無疑是更為優秀的選擇！
不但與海柔爾同齡，并且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子爵，前途無量。
如果能撮合他們，無論是對海柔爾還是家族，都是一件好事。
克萊恩從旁邊侍者端著的托盤里拿了杯淡金色的香檳，轉而與莫里馬赫特議員交談起來：
“沒想到議員你曾經是少校。”
這是從馬赫特議員的肩章看出來的。
如果對方是上校，克萊恩就要懷疑這位先生也是非凡者了，但少校很難說。
“哈哈，這不算什么，在東拜朗有著太多建立功勛的機會。”
莫里·馬赫特謙虛回應道，“當然，那里的氣候也讓人很不適應，我一直在向陸軍上層建議，為東西拜朗設計專門的軍服，摒除掉傳統的深色，否則軍官們會感覺自己像烤架上的牛肉。”
至于士兵們，多是上紅下白。
“是的，那里的氣候和國內完全不同，就連迪西海灣，都沒有那么炎熱。”
克萊恩若有似無地表明自己去過南大陸，去過東西拜朗之一，與幾天前提及的狩獵經歷互相印證。
一邊寒暄，兩人一邊心照不宣的遠離現場，準備將時間留給兩個年輕人——
馬赫特議員打算撮合那位布萊克子爵和自己女兒，但具體還得是看自己女兒的意愿如何。
而克萊恩也是這么想的，他想讓余燼接近海柔爾，看看能不能找機會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干掉那位半神。
海柔爾將目光從正與‘道恩·唐泰斯’相談甚歡的父母身上移開，看了眼一旁的青年，突然問道：
“布萊克子爵，你似乎不是貝克蘭德本地人？”
余燼從侍者端著的托盤里拿了杯紅酒，輕輕頷首道：
“我來自凜冬郡。”
“凜冬郡？”
海柔爾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還有一絲隱藏的不安。
她的父母都是黑夜教會的虔誠信徒，否則也不會選擇在北區落戶，還時常有圣賽繆爾教堂的主教前來拜訪。而海柔爾本身也同樣信仰著黑夜教會，只是不如父母那么虔誠。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有著自己的小秘密。而凜冬郡，恰好就是黑夜教會的大本營。
那么，眼前的這位布萊克子爵，會不會也是一位非凡者？
正不安間，少女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
“艾許閣下，好久不見。”
海柔爾下意識的回過頭，身后是一位穿著雙排扣的神職人員黑袍和他的女伴，神職人員外表年齡在四十歲左右，藍眸幽深，臉龐清瘦，五官不算好看，卻讓人莫名地感覺順眼。
海柔爾認識他，那是圣賽繆爾教堂的神職人員，埃萊克特拉主教。
這位主教經常拜訪他們家，這并不稀奇。
大部分議員和貴族都會有主教定期拜訪，而那些地位高貴的貴族，甚至會由圣安東尼大主教親自拜訪。
但眼下所發生的事情，卻明顯讓海柔爾感到不同尋常。
余燼看向朝這邊走來的主教，微笑舉杯致意，半開玩笑道：
“埃萊克特拉主教，我記得我們上個月才見過一面吧？”
埃萊克特拉怔了一下，接著無奈道：
“艾許閣下，你得知道，相較于每周都會前往教堂祈禱的信徒而言，一個月不見已經是很長的時間。”
說著，埃萊克特拉主教著介紹起身邊的女伴：
“我妻子，，肖娜·約翰遜。”
“這位是艾許·布萊克子爵，他也是女神的虔誠信徒。”
肖娜·約翰遜禮貌問候了一聲，余燼也給予禮貌回應。
就在這時，馬赫特議員突然走了過來，好奇問道：
“埃萊克特拉主教，你們以前認識？”
“見過幾面。”
埃萊克特拉主教微笑道：
“上個月艾許閣下來圣賽繆爾教堂拜訪圣安東尼大主教，但由于當時大主教不在教堂，所以是我負責接待的艾許閣下。”
馬赫特呼吸一滯，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依舊有些低估余燼的身份！
原本埃萊克特拉主教只說‘見過幾面’，他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信徒與主教關系。
可對方的稱呼卻讓他改變看法——一位黑夜教會的主教可不會對黑夜的信徒稱呼‘閣下’，這意味著這位布萊克子爵的身份地位至少是與埃萊克特拉主教等同，甚至還要在他之上！
而后一句更是讓馬赫特議員難以置信，什么叫拜訪圣安東尼大主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