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幾乎同時看向桌子的中央，那里攤放有一本黃褐色羊皮紙訂成的書冊。
嘩啦啦！
這書冊因無形的風而翻動，來到了最后一頁，克萊恩等人隨之看見了結尾：
“在遠古獵龍戰爭中的勇者，環印騎士們的幫助，格羅塞爾完成了他的承諾，帶領隊友們殺死了‘北方之王’尤里斯安，但他們的故事還沒有結束。”
“故事還將繼續？”
來自第四紀的所羅門帝國貴族莫貝特·索羅亞斯德‘嘖’了一聲，語氣有些不爽：
“說的就好像我們的命運還在它的掌握之中一樣。”
“夏塔絲，你接下來想去哪里？”莫貝特說著，突然側頭詢問精靈歌者。
夏塔絲的目光霍然迷茫了好幾秒，旋即堅定地說道：
“我……”
她話音未落，突然看見莫貝特燃起來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燃’起來了！
溫暖的火焰將其身體徹底吞噬，只能透過火焰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
夏塔絲下意識的伸出觸摸，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同樣被火焰覆蓋。
夏塔絲心中一緊，環顧一圈才發現，不止是她，魯恩士兵龍澤爾、苦修士斯諾曼、巨人格羅塞爾都在同一時間燃了起來。
而與之相對的，余燼三人卻依舊正常。
莫貝特制止住想要發作的夏塔絲，不解的望向余燼，問道：
“這是怎么一回事兒？”
雖然身體被火焰覆蓋，但他并沒有感受到痛苦，反而有一種被治愈的溫暖。
而他們身上的異變明顯跟余燼有關，是他在最后關頭讓那扇冰雪大門變成火焰大門。
余燼掏出幽兒希卡圣鈴，語氣平靜道：
“溫暖的火，能夠提供持續的治愈，保證你們暫時不死。”
莫貝特心底一沉，追問道：
“什么叫暫時的不死？”
余燼反問道：
“你在書里活了多久？”
莫貝特一下子陷入沉默，他顯然已經反應過來。
正常來說，序列5的非凡者雖然壽命要比普通人長一些，但也只是一些。如果不是血族這種特殊途徑的非凡者或超凡生物，活一兩百年就已經是極限。
而他在第四紀時就被困在那本書中，那時甚至還是所羅門帝國時期。但現在卻是第五紀的第1350年，也就是他已經活了至少1350年！
與之相比，格羅塞爾和夏塔絲活得更久。
他們在第二紀時就已經被困在書里，至少已經活了三千年！
斯諾曼稍微晚一些，但也是在第三紀初期就已經被困在書里，也已經將近甚至超過三千年。哪怕是他們中最晚被進入《格羅塞爾游記》的龍澤爾，距離他被困在書里也已經有一百多年……
正常情況下，他們早該死去，可能連尸體都已經化作一抔黃土。
“只是保證暫時不死嗎？”
夏塔絲低聲呢喃，雖然不知道這種非凡能力所屬的途徑，但任何能力都是有限度的。當這種非凡能力失效的那一刻，他們或許就會迎來自己的死亡……
“莫貝特。”
夏塔絲輕聲呼喊，“我……”
“憋說話！”
莫貝特強行打斷了他，目光死死盯著余燼，沉聲道：
“你能救我們吧？要付出什么代價？”
余燼早就知道這一切，知道他們一旦離開書中世界就會死。
所以他才能提前做好準備，用那種未知的非凡能力暫時保住他們的性命。但對方進入書中世界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格羅塞爾擔任對方探索巨人王庭的導游。
所以對方一定有辦法救下他們，至少是有能力救下格羅塞爾！
而既然能救下格羅塞爾，救下他們也只是順便的事情。
但對方卻沒有這么做，這只能說明他們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多！
連巨人格羅塞爾都意識到這一點，嗡聲開口：
“艾許，他們是我們的同伴……”
余燼沒有否認，坦言道：
“這種事情其實很簡單，任何一位神明都可以救下你們，你們可以試著向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祈求。”
莫貝特反問道：
“你覺得我們信仰的神還活著嗎？”
他信仰的是黑皇帝所羅門，但所羅門早已隨著所羅門帝國的逝去而永久死亡。
夏塔絲信仰的是精靈王蘇尼亞索列姆，格羅塞爾信仰的是巨人王奧爾米爾，這兩位古神都已死在遠古太陽神手中，甚至連遠古太陽神本身也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隕落。
余燼并不意外，語速不快不慢道：
“所以，我可以為你們提供三個選擇。”
“一個是黑夜女神，一個是知識與智慧之神，還有一個是‘愚者’。”
余燼一邊說著，一邊在桌上具現出三張紙條。
上面分別用巨人語、精靈語、古赫密斯語記錄著三位神明的尊名。
克萊恩頓時眼角一抽，他就知道！
“我去趟盥洗室。”克萊恩低聲說了一句，準備悄悄離開房間。
“待會再去吧。”
余燼開口叫住了他。
“好。”
克萊恩挑了下眉，立刻了然，輕輕頷首。
莫貝特深深的看了一眼余燼，對方看似是給出三個選擇，但其實只給了一個……
莫貝特拉著夏塔絲的手，盡量用平靜的口吻道：
“我們選‘愚者’。”
他雖然是‘古代人’，但龍澤爾不是。
他知道第四紀信仰的是七神，而七神中的六位在第四紀時就已經存在。
但在那個年代，所有生靈都臣服于黑皇帝所羅門。
即使神靈，為了對抗敵對勢力，也承認皇帝陛下的統治——
黑夜、戰神、死神對峙，風暴、烈陽、智慧三神彼此間有極大的矛盾，大地態度曖昧不明，但更偏向戰神，這導致祂們根本無法穩定合作，難以與黑皇帝、真實造物主的聯盟抗爭。
當然，從歷史來看。
這六位最終達成了一致，于是那位黑皇帝隕落，圖鐸—特倫索斯特聯合帝國成立……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六神都是莫貝特的敵人，包括黑夜女神以及知識與智慧之神。
當然。
莫貝特選擇‘愚者’并不是因為這么膚淺的原因。
雖然理論上六神都是他的敵人，但六神可能根本就不認識他，也不會在乎他這種小角色。
莫貝特也很認得清自己，從來沒有找六神報仇的念頭——
連黑皇帝和所羅門帝國都已經覆滅，就算他想報仇又有什么用？他算哪根蔥啊！
可哪怕拋開這些因素，莫貝特也不覺得黑夜女神或知識與智慧之神會回應他們的祈求。
在書中世界他們或許是主角，但在現實世界他們又算哪根蔥？
神明又怎么可能會關注他們呢？
余燼把黑夜女神或知識與智慧之神搬出來，明顯是個幌子，只有最后的‘愚者’才是他真正想說的。
他們根本別無選擇，從一開始只有向‘愚者’祈禱這一條路。
“‘愚者’？”
余燼似乎有些詫異，他原以為多少還有兩個人選擇黑夜女神。
比如前魯恩士兵龍澤爾，對于曾信仰風暴之主的他而言，選擇黑夜女神并不是一個難以接受的選擇。
畢竟黑夜女神也是魯恩王國的正統信仰，而三大教會相互之間也是不反對改信的。
艾德雯娜神色如常，并不為沒人選擇‘知識與智慧之神’而不滿。
莫貝特看出其他人有些抵制，苦口婆心道：
“只是祈禱，不需要強制改變信仰。”
這是他們唯一活下去的機會，可千萬別在這種時候犯渾啊！
尤其是你，夏塔絲！
莫貝特瘋狂用眼神暗示精靈，也不管隔著火焰的對方能不能看清。
余燼將目光投向斯諾曼，開口道：
“你可以試著向烏洛琉斯祈禱，祂現在侍奉真實造物主，那是遠古太陽神殘留力量的化身，尊名也有進行相應的更改。”
艾德雯娜主動配合起余燼，在紙上寫下‘命運天使’的尊名。
對于這位苦修士而言，向其他神明祈禱或許會有些難以接受。
而他所信仰的遠古太陽神已經隕落，向遠古太陽神祈禱不現實。
但其座下天使還活著。
如果他實在抵制，他也可以試著向那位命運天使祈禱。
畢竟真造和他現在也算是合作關系。
至于斯諾曼能否接受真造就是遠古太陽神的事實，那就不關余燼什么事。
苦修士斯諾曼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
“謝謝。”
與其他還在糾結的人相比，斯諾曼沒有絲毫遲疑，嫻熟的誦念起命運天使的尊名：
“徘徊不去的英靈，
真實造物主的眷者，
凝視命運的眼睛……”
尊名誦念之間，斯諾曼甚至還沒來得及訴說自己的祈求。
一道身影便突兀的出現在房間內。
那是一位套著簡單而樸素的亞麻長袍，身材瘦高，銀色頭發長至背心的男子。祂五官柔和，面容秀美，銀色的眼神溫柔里帶著些許淡漠。
“原諒我的不敬，命運天使大人！”
斯諾曼一下子跪倒在地，姿態無比虔誠。
因為他認出了眼前的這位男子，就是侍奉在主身邊的‘命運天使’！
對于大部分人而言，提及八大天使之王，他們的第一反應便是‘空想天使’亞當與‘時天使’阿蒙。
但對于虔誠信徒而言，他們很清楚八大天使之王中，主最信任的是‘暗天使’薩斯利爾。祂是天使之王的首領，是神之左手、是天國副君，是最接近主的那位！
而除此之外，主最信任的便是‘命運天使’烏洛琉斯。
哪怕所有人都背叛，這兩位也一定會侍奉在主身邊！
所以他幾乎一瞬間就確定，那位真實造物主就是遠古太陽神的化身！
烏洛琉斯眼神淡漠的掃過房間內的眾人，甚至沒有在斯諾曼的身上有絲毫停留，反而將目光看向余燼。
祂似乎是遲疑了片刻，緊接著突然朝余燼輕輕頷首。
下一秒，祂和姿態虔誠的斯諾曼同時消失。
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莫貝特神色微動，有些糾結。
真實造物主曾經好歹也是黑皇帝的盟友，理論上他現在向烏洛琉斯祈禱也可以吧？畢竟真實造物主曾經也是所羅門帝國的正統信仰，總比什么‘愚者’更能讓他接受。
只是聯想到烏洛琉斯臨走前沖余燼頷首的動作，他心底又有些打鼓。
對方明顯和真實造物主關系匪淺，甚至連天使之王都是以平視的姿態對待他。他如果改口向烏洛琉斯或者真實造物主祈禱，真實造物主為了不得罪對方，恐怕也不會理會他的祈求……
“我先來。”
格羅塞爾甕聲甕氣道。
因為身高原因，不得不半蹲在地上的他蹣跚著上前一步，想要去拿起那張寫著‘愚者’尊名的紙張。可在即將觸碰到紙張時，格羅塞爾突然記起還是‘燃起來’的狀態，又猶豫著收回手，只是探頭看了一眼。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
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
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格羅塞爾的表情有些迷茫，他沒有收到像斯諾曼那樣的回應。
“有回應才見了鬼……”
克萊恩在心底默默吐槽道。
他的腦海中的確響起層層疊疊的虛幻祈求，問題他敢回應祈求嗎？
幸運的是，也不需要他出手，他也不覺得余燼做這點小事還需要‘愚者’出馬……畢竟如果是連余燼都搞不定的事情，‘愚者’親自出馬多半也得拉閘……
誦念‘愚者’尊名只是一個借口。
他只是不準備讓格羅塞爾他們無條件的獲得‘救贖’，他們總得付出什么，才會珍惜。
腹誹間，格羅塞爾身上的火焰悄然消散，種被治愈的感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格羅塞爾感覺到無比的虛弱，他的身體開始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快速衰老，皮膚在眨眼間變得褶皺干癟，肌肉也迅速萎縮，讓他難以支撐自己的龐大身體，雙手撐地的跪在地上。
但下一秒，一股更加磅礴的生命力涌現，迅速充盈格羅塞爾的身體。
讓他的身體在短時間內又恢復到巔峰時期的狀態，并最終就此固定下來。
莫貝特低聲問道：
“感覺怎么樣？”
格羅塞爾撓了撓頭，憨厚道：
“感覺很不錯，我覺得你們都應該嘗試一下。”
“夏塔絲……”
莫貝特松了一口氣，立刻想要再勸一下一旁的精靈。
“我沒你想的那么脆弱。”
從頭至尾一言不發的精靈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道。
“這是好事。”
莫貝特也不在乎，笑著聳了聳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