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在汽笛的鳴響中，白瑪瑙號于1月8日傍晚駛入了達米爾港。
它將在這個殖民島嶼補充淡水和食物，于第二天早上再次起航。
或許是因為這里還是近海，這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只有一條‘迷路’的魚人爬上了船被克萊恩獵殺。而對于這條魚人，克萊恩的評價只有兩個字：很潤。
魚人的肉很潤，它緊致結實，于咀嚼中散發出回味無窮的彈性和肉香，比克萊恩在貝克蘭德和普利茲港吃過的所有魚都要好。
這一路上的生活可以說相當悠閑，也可以說相當的無聊。對海上的景色徹底乏味的克萊恩，決定趁著船只靠岸，晚上去港口酒吧探一探，希望能獲得更多的美人魚情報，找到扮演的靈感。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克萊恩身上有余燼的委托，在達米爾島找到達尼茲。
克萊恩整理好思緒，額頭出汗地離開船艙，朝下船的通道走去。
這個過程中，他遇上了船上一同獵殺魚人的克里維斯，還有被他保護的雇主一家，他們準備去港口餐廳品嘗達米爾最出名的腌肉。
克萊恩邁開步伐下至港口，只是他才剛想離開，內心卻忽然涌起一股強烈的直覺——
有人在看著他！
克萊恩警覺的回過頭，在白瑪瑙號的甲板上，一位有著栗色及腰長發的女士正立在舷側靜靜的注視著他。
克萊恩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從上船開始那位女士就一直在觀察他。
或許是因為察覺到了他的不用尋常，感受到了威脅。
但他們在此之前并不認識，再加上這幾天的相安無事，克萊恩不覺得對方會突然發難。對方的觀察大概率是一種習慣性的，對存在威脅的目標進行一定的監視，這并不稀奇，也不需要特別關注。
克萊恩并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按照路牌的提示，他順利找到了最近的一家酒吧。
“飛魚與酒。”
克萊恩看了眼招牌，發現酒吧的門外貼滿了各種各樣的懸賞令。
這里面有屬于‘五海之王’的80萬鎊，也有普通海賊頭目的上百鎊，從高到低，層層疊疊，形成了獨特的風景。
“都是錢啊！”
克萊恩駐足于原地，看了好一陣子。
收回視線，他推門進入酒吧，發現里面反常的安靜，沒有這種場合必備的喧鬧。
克萊恩無視酒館內的氛圍，轉身坐至吧臺前的高腳椅上，輕敲了下木制臺面：
“一杯南威爾啤酒。”
“6便士。”膚色古銅，牙齒潔白的酒保擦著杯子，一點也不熱情地說道。
克萊恩數出六便士遞給敵方，不著痕跡的問道：
“你認識達尼茲嗎？我聽說他在這座島上。”
余燼只是讓他在達米爾島上找到達尼茲，但卻并沒有給聯絡方式也沒有給接頭暗號。也就是說雙方并沒有事先約定，對方也不知道余燼什么時候回來，不知道該在哪里街頭。
唯一的線索，就是達米爾島的地點。但達米爾島很大，并且由于這里地處近海，靠近魯恩王國，這里的人口也并不稀少。哪怕余燼和達尼茲相互認識，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漫無目的的找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基于這種情況，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找一個辨識度足夠高，且雙方都會經過或抵達的地點，而這個地點就是港口。余燼從魯恩王國乘船出發，一定會途經達米爾港。而達尼茲只要不蠢，也肯定會在達米爾港等余燼。
但就算是這樣，達米爾港也太大了，所以需要圈定在一個更精確的地點，雙方都會去的地點。而這座距離港口最近的酒吧，就是最好的選擇。不出意外，達尼茲應該會在這里留下線索，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推理。
酒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將一杯啤酒遞給他，搖搖頭道：
“不認識，你找他有什么事嗎？”
克萊恩喝了口啤酒，淡淡道：
“一點私事，有人委托我給他和他的船長帶句話，你確定伱真的不認識達尼茲？”
達尼茲只要不蠢，一定會在這里留下線索，所以克萊恩并不著急。
“我說過，不認識。”酒保的態度依舊冷淡。
就在這時，一個矮小瘦削的男子端著自己的酒，坐到了克萊恩身邊。
“伙計，你像是個冒險家。”他微微側頭，向克萊恩打著招呼。
這打招呼的男子黑發藍眸，五官顯老，氣質頗為猥瑣。
“可以這么說。”克萊恩冷淡地回應道。
矮小男子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反而露出了笑容：
“你在找達尼茲？我是‘海雕’洛根，這片有名的情報商人。而我恰好知道達尼茲的線索，我想你應該會感興趣。”
克萊恩喝光杯中的啤酒，表情不變，語氣平淡地說道：
“他在哪？”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們需要好好聊聊，邊吃邊聊。”
‘海雕’洛根賤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拍了下吧臺桌面，對酒保道，“來一盤特制腌肉，我請這位伙計品嘗下我們達米爾最著名的美食。”
酒保還是那副冷淡的臉，推門進入后面的廚房，很快端出來一盤紅白分明，紋理細膩的切片腌肉。
“5鎊。”他沒有洛根，直接望向了克萊恩。
“5鎊。”‘海雕’洛根側過頭，邊和煦微笑，邊抬了下胳膊，顯示自己的肌肉，“剛才所有人都聽到了，你為了感謝我，要請我享用特制腌肉。”
克萊恩一時竟沒反應過來遭遇了什么，等酒保第二次催促，才明白自己被人訛詐了。
“為什么不直接搶？”
“為什么不直接搶？”洛根被問的有點愣住。
緊跟著，他看到一個拳頭越來越大。
貝克蘭德北區，圣賽繆爾教堂。
此時已經是深夜，哪怕是最虔誠的信徒，也極少會在這個時間段祈禱。
白天人來人往的大祈禱廳內，此時幾乎空無一人。
余燼靜靜的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四周都被黑暗籠罩、寂寥無聲。
唯有還算明亮的緋紅月色，透過高處的彩繪玻璃灑落在圣壇，將其染成緋紅的顏色。
外人看到這一幕或許會覺得有些褻瀆，但對虔誠的女神信徒而言，他們并不會覺得褻瀆，反而會愈發虔誠。因為女神的尊名之一，正是緋紅之月。
踏！踏！
腳步聲由遠及近，穿著黑色帶紅神職人員長袍的圣安東尼大主教走向第一排座椅，站定了腳步。
“眷者閣下。”
圣安東尼緩緩開口道，“蒸汽教會同意了我們的交涉，他們會派出一隊機械之心的成員前往特里爾，到時候眷者閣下會與他們同行。抵達特里爾后，蒸汽教會的負責人會帶領您進入繪畫世界。”
特里爾是因蒂斯共和國的首都，蒸汽教會與永恒烈陽教會的圣堂都在那里。
在這一點上，其實很多國家都類似——
戰神教會的圣堂在弗薩克帝國的首都圣密隆。
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的圣堂在倫堡的首都艾薩拉。
大地母神教會的圣堂在費內波特王國的首都費內波特城。
反倒是魯恩王國是個例外，魯恩王國的首都是貝克蘭德。
但王國的兩大主流教會中，黑夜教會的圣堂在北方的凜冬郡，位于安曼達山脈之中，而風暴教會的圣堂則位于海上的帕蘇島。
余燼將目光從被緋紅月色灑滿的圣壇收回，想了想問道：
“什么時候出發？”
“兩天后。”
兩天后，也就是1月10日。
余燼輕輕點頭，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蒸汽教會是唯一可以跨越兩個國家傳教的正神教會，這也造成了魯恩王國有三大正神教會同時傳教的奇景。而想要做到這一點，蒸汽教會和黑夜教會的關系自然不會差。因此對于黑夜教會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蒸汽教會都也不會輕易拒絕。
而事實上，蒸汽教之所以能夠與其他教會都保持不錯的關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蒸汽與機械之神與其他正神之間，并沒有不可調和的利益沖突。
圣安東尼解釋道：
“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還有大地母神教會那邊還在交涉中，在眷者閣下抵達特里爾之前應該能完成交涉。到那時，眷者閣下可以直接南下去倫堡或費內波特王國。”
“而在您前往特里爾之前，我想我需要向您說明一些問題。”
圣安東尼停了一下，見余燼并未露出不耐的表情，這才接著開口道，“我想您應該知道，蒸汽教會是在第四紀才建立的正神教會。因此他們最初并沒有繪畫世界，他們現在所擁有的這幅繪畫世界原本屬于永恒烈陽教會。”
“在一百多年前，羅塞爾建立因蒂斯帝國時，與因蒂斯帝國的兩大教會之間達成了某項交易。永恒烈陽教會將繪畫世界轉交給蒸汽教會，以換取某些隱秘的利益與支持。”
“而要素黎明所擁有的那幅繪畫世界，原本屬于風暴教會，由羅塞爾親自出手從貝克蘭德將其盜走。”
余燼略有些意外：
“貝克蘭德？”
圣安東尼輕輕點頭，解釋道：
“在歷史上，貝克蘭德曾經是風暴之主教會的總部，直到第四紀元末，魯恩王國建立，他們才將圣壇搬遷到帕蘇島。但出于某種原因，繪畫世界并未一并搬遷，而是依舊被留在貝克蘭德。”
“在羅塞爾逝世后，這幅繪畫世界也留給了他的女兒貝爾納黛，成為了要素黎明的底蘊之一。”
“在這兩幅繪畫世界還屬于永恒烈陽教會與風暴教會時，教會都曾派人進入其中進行過一定程度的探索。記錄了一些細節，這些資料如今就保存在圣賽繆爾教堂。眷者閣下在前往特里爾之前，如果有時間可以隨時來教堂翻閱。”
“但這兩幅繪畫世界如今在蒸汽教會與要素黎明手中，其內部結構或許已經發生了某些變化。”
余燼若有所思的問道：
“資料在什么地方？”
圣安東尼緩緩道：
“查尼斯門后。”
克萊恩抽出左輪，一槍托將挨了一頓胖揍的‘海雕’洛根砸暈過去。順手撐住他的身體，從他的衣兜內找出了一把零碎的鈔票和硬幣，丟到了吧臺上，冷淡道：
“你的醫藥費，不用找了。”
酒保古銅色的臉龐有些泛白，慌張喊道：
“我老板是白鯊……”
酒保話音還未落，克萊恩用力一按，將酒保的腦袋砸在了吧臺上，砸得木屑紛飛，鮮血外流，砸得酒客紛紛躲避，守衛高速趕來。
但在守衛趕來之前，克萊恩早已輕松離開‘飛魚與酒’酒吧。
他按了下帽子，快步前行，轉入了旁邊的街道。
連續變向后，他突然放緩腳步，手中多了枚金幣。
那金幣不斷在指間跳躍，似乎在偵察著什么。
金幣輕聲躍起，翻滾下落，穩穩躺到了克萊恩的掌心。
低頭瞄了眼結果是正面還是背面，克萊恩腳跟一旋，動作流暢地轉入了一條僻靜陰暗的小巷子。
突然，克萊恩頓住腳步，轉過身體，低沉開口道：
“出來吧。”
他目光銳利，死死盯著拐角處的陰影。
四五秒的安靜后，一道身影從幽暗里“長”出，輕笑一聲道：
“很敏銳嘛。”
這是個披著黑色斗篷的男子，外表年紀三十上下，眉毛呈焦黃色，眼睛深藍卻明亮，輪廓不算太深刻，仿佛因蒂斯南部和倫堡、塞加爾一帶的人種。
“你想做什么？”維護著自己人設的克萊恩略微俯低腰背，仿佛蓄勢待發的巨型貓科生物。
黑斗篷男子表情古怪，輕笑道：
“你問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在找我嗎？”
“達尼茲？”克萊恩略一皺眉。
“對。”
達尼茲揭開斗篷露出正臉，嘴角微微勾起，“冰山中將艾德雯娜愛德華茲的下屬，黃金夢想號的第四水手長，烈焰達尼茲！”
報出綽號、真名和身份來歷后，達尼茲耐心等待起對方出現驚慌和畏懼的表情。
過了一秒，他聽見那位外表斯文有禮，行動卻略顯瘋狂的冒險家低沉開口道：
“賞金3000鎊的烈焰達尼茲？”
達尼茲剛要回答，忽然有了種錯覺，那就是站在陰暗巷子里的對方化身成了難以描述的，充滿饑餓感的怪物，正垂涎著自己靈魂和血肉。
達尼茲猛然握緊了拳頭，身體失去剛才的輕松，緊繃到竟有輕微顫栗。
他的靈感告訴他，他正面對著一個滿是瘋狂與嗜血感的深淵！
克萊恩淡淡道：
“你很走運，有人托我給你帶句話。”
達尼茲強打著精神，盡量讓自己不露怯，故作淡定的問道：
“誰？”
“艾許·布萊克。”
克萊恩淡淡道，“他讓我告訴你，不用繼續在達米爾島上等他。”
“真的？！”
達尼茲原本還有些心情緊張，但聽到這句話心情突然就變得愉悅了起來。
他已經達米爾島上等了有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啊！
你知道這三個月他怎么過來的嗎？！
現在終于不用等了，終于可以回黃金夢想號，見到船長了！
達尼茲的心情無比激動，激動的想哭。
艾許是好人啊！
克萊恩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變化，緩緩道：
“他還讓你帶句話。”
達尼茲心情大好，連帶著語氣也和善了一些，友善問道：
“什么話？”
“他讓你回去找冰山中將，轉告她，讓她不要再等他了。”
原本還心情愉悅的達尼茲頓時表情一僵。
什么叫不要再等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