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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六章 博弈論


更新時間:2023年02月26日  作者:三秋空城  分類: 歷史 | 清史民國 | 三秋空城 | 游走在晚清的亂世理工男 
事情談定后,氣氛自然也就放松了。

之前張伯苓和嚴范孫都沒怎么說話,此時張伯苓說道:“先生要是在津門辦學,咱們以后也算是同行。”

李諭道:“還要仰仗張先生與嚴先生多多支持。”

兩人明年才會開辦南開中學的前身私立中學堂,到時候估計李諭這塊地方也已經建好了校舍。

嚴范孫說:“李諭先生曾經東渡日本國與美國,又西行歐洲各國,見識非凡,我想還是要多仰仗于你才對。”

張伯苓也說:“對啊,我們早就聽聞你成為英國皇家學會外籍院士,心里佩服得很。”

李諭笑道:“皇家學會那是看在我做學問的方面授予外籍院士,又不是做教育,如今辦學也用不上。”

嚴范孫說:“辦教育自然是要懂的人,放眼如今,能做到如你般境界之人可沒有第二個。”

李諭說:“嚴先生是進士及第,境界也不低了。”

嚴范孫卻搖了搖頭:“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進士又能怎樣。如今強國環伺,還是要多多追尋西學。實不相瞞,我能看懂經學古籍,卻讀不懂一本物理論著,每每翻開之后,總覺荊棘滿布、困難重重,是我此前讀任何經史子集所未曾遇到。”

在科學諸科目的水平上,嚴范孫的確也和如今的普通人沒什么兩樣。

李諭說:“提到論著的話,正好我寫了幾本入門講義,嚴先生或許可以讀一下。”

張伯苓已經拿到了數理兩科講義,說道:“沒錯,我研讀之后,感覺李諭先生深入淺出,對于數理兩科的掌控堪稱爐火純青,作為登堂入門之選極佳。”

嚴范孫說:“是嘛?那我也要仔細看看。”

“剩下的化學、生物等科目入門講義,我也寫好,交付上海商務印書館的張元濟先生進行刊印。我想他應當已經排版整理完成,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大規模付梓印刷。”李諭說。

“如此說來,幾門科學,都有了入門講義?”張伯苓訝道,“才多久沒見,你竟然已經都完稿了。”

事實上,李諭早就寫好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太平洋對岸。

李諭笑道:“屆時還望二位勘誤。”

張伯苓忙說:“何來勘誤一說,我們哪能挑的出錯,有你的背書,我放心得很。”

此前私塾教育的讀本都是用的自古以來就有的《三字經》等書,但科學顯然是個更加系統的教育過程,直接閱讀經典著作如《幾何原本》、《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肯定兩眼抓瞎。

所以科學教育的關鍵就是要有適合的教材。

嚴范孫說:“太好了,有了教材,能省去許多麻煩事,此前我還在考量從哪里找來合適的教科書。單純從日本等國引進,又要翻譯,而翻譯又不一定找到懂科學之人,難免錯誤百出又不易覺察。”

張伯苓也是久做教育,知道嚴范孫說的都是實情,點頭道:“所以說先生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解決了我們莫大的困難。”

嚴范孫更加覺得李諭懂教育,贊道:“我看先生才是真正于精髓處懂得教育的人。”

其實都是讀了多年書后的結果,這些東西早就刻在了李諭的血液里。

于是李諭謙虛道:“會做學問也不代表就會做教育,區別還是不小的。”

在這件事李諭上學時也深有感觸,有的人天生就是當老師的料。

反正“會”與“會教”真心不一樣,否則就必要有師范學校存在,能做好教育的人也是鳳毛麟角。

張伯苓卻說:“以先生的地位,其實只要往那兒一站,就擁有一種榜樣的力量,無需多做其他,自然會激勵許多人朝著你去努力,這種無形的力量同樣強大。”

唐紹儀也說:“張先生說得對極了,這就是我如此看重李諭的原因。”

然后又說:“如果我們想要真的站起來,教育自然是非常重要的。我不懂教育,只是亂說兩句,我認為教育就相像北洋新軍,需要從頭練起,才能慢慢長成一支合格的軍隊,能夠與西洋抗衡。”

徐潤做成一筆大買賣,心情很好,當初這片地他買入時只花了幾千兩,如今倒手就賺了一萬大幾千兩,太劃算了。他舉起杯子說:“祝各位教育事業有成!”

此后端上來的菜基本都是西餐,由于是德國餐廳,還有不少漢堡和火腿,在場的人基本都去過西餐廳,都是會用刀叉的。

西餐吃起來速度就快多了,一個多小時就結束。

謝煜希還要和徐潤去工部局辦理手續,而李諭則準備返回京城。

臨走時,唐紹儀又叫住李諭說:“今天被保安攔住的事,不要太往心里去。”

唐紹儀還挺關心李諭的,李諭笑道:“都是小事。”

唐紹儀嘆了口氣:“雖然在條約上看,租界總歸好過割地,但說是租界,其實就是一個小的國中之國,這里的歧視情況并不少見。如今在英租界還好,要是去了旁邊的日租界,那才更讓人氣血上涌。”

李諭苦笑道:“日本這個國家地震頻發,全世界最覬覦咱們土地的,當然就是他們。”

唐紹儀說:“希望立憲之后,能有改觀。”

“唐道臺也支持立憲?”李諭問。

唐紹儀說:“試試看,誰知道哪,不行的話再說。”

雖然李諭的確并沒有因為歧視生氣,不過想想美國之行,梁誠等活躍在外交場上的艱難,回京城的路上,覺得是要動手寫點東西。

李諭不懂政治,只懂科學,不過數學上有一樣東西是有一定的參考作用的,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博弈論。

博弈論雖然是數學的分支,但并非太難的科目,不會用到過深的尖端數學知識,所以李諭是懂的。

而且它對現實社會的指導意義要比之前的混沌理論大很多,各行各業、各門各類都會用到博弈論。

博弈論的理解難度也要比混沌理論相對簡單一些,并且趣味性要大很多,自然受眾群體也會不少。

說干就干,到家后,李諭鉆進書屋就開始動筆。

他從田忌賽馬開始寫起,然后又寫到了中國古代另一個著名的故事“三姬分金”,繼而又詳細講了講之前出的那道海盜分金幣問題。

再往后延伸到著名的膽小鬼博弈、囚徒困境等等……

都是博弈論中經典的情形。

只不過很可能之后“納什均衡”的稱呼就要變成“李諭均衡”了。

事實上,博弈論對于勢均力敵或者弱者一方是極為有利的,因為強者很多時候根本不會考慮謀略。

——如果一方很強大時,他幾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把弱者欺負得滿地找牙。甚至很多時候根本沒有必要把弱者放在眼里。

自古以來兵法絕大多數也是講的如何絕地翻盤,當你有十萬大軍包圍一個只有100人的小村寨時,還看什么兵法?

所以說謀略某種意義上是弱者抗衡強者的武器。

而博弈論恰恰又是極好的謀略。

李諭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連好幾天都不出門,專心開寫。

吃飯都是只讓鳳鈴送過來,至于上課,也沒去……

哎,這學上的,要不是有丁韙良等人罩著,早被開除了。

鳳鈴等人也不敢多問,只能私下里討論。

“你說老爺又在干什么?”鳳鈴說。

“誰知道哪,指不定又是什么不得了的東西,我看準是科學大新聞。”趙謙說。

“說的就和你多懂似的!我說啊,你要是再不好好學學,老爺可真不要你了。”風鈴說。

趙謙笑道:“怎么會,老爺去美國時,我一直有好好練習駕馬車,現在我可是全京城最好的馬車夫。”

“切,嘚瑟什么。”

李諭突然走出大門:“趙謙,走,我們去郵局。”

“好來,先生,您回來后,還沒見識見識我的車技!”趙謙早就心癢難耐。

就像后世給大老板開勞斯萊斯、帕拉梅拉的司機,雖然不是自己的,但是開起來那也是真過癮啊。

李諭這份博弈論的稿件一份寄給上海張元濟,由商務印書館進行刊印;另一份則依舊準備郵寄到美國,發在自家的《Science》上。

反正早晚也會流出海外,藏不住的。

并且博弈論對于弱國的指導意見更大,列強的政客們不會放在眼里。

這也利用了博弈論的觀點,弱者只能利用強者一些看似不是弱點的弱點,比如高傲,然后伺機發展。

當然了,在發展的過程中還要不停地調節策略,以達到博弈論上的利益最大化。

趙謙對李諭的東西很好奇:“先生,您又寫的什么大作?”

李諭說:“謀慮。”

趙謙訝道:“謀略?先生果然是帝師,莫非要做張良、孔明?”

李諭笑道:“并非帝王之術,這是給弱者的謀略。”

“弱者的謀略?那我也能看?”趙謙問道。

李諭說:“當然可以。”

趙謙一下子就感覺熱血上涌,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給我快點跑,不要耽誤了先生大事!也不要耽誤我當諸葛孔明!”

第二天,李諭剛來到京師大學堂,就被管學大臣張百熙叫走了。

“校長。”李諭進辦公室后恭敬道。

歷史上,張百熙作為第一任校長對京師大學堂的貢獻是極大的。

辦公室中還有丁韙良和嚴復,李諭又向他們問了好。

張百熙說:“我們商量了一下,準備在不久后的年中考試時,為你專門列為畢業考。”

李諭愕然道:“畢業考?”

張百熙說:“沒錯,你的水平早就超然于一眾學生之外。另外,我也很擔心榮大人會對你不利,到時候真的被逐出大學堂,我們就無法授予你畢業學位。”

李諭心中很感動,原來他們這么為自己考量。

想想也是,榮慶不會善罷甘休,總能挑個刺把自己開除,這點本事他還是有的。

就算是無法開除他,單憑著國學一直不及格,也能讓李諭無法拿到畢業學位。

而李諭也確實國學太弱,就算是再努力也不可能趕得上那些上了十多年私塾的秀才們。就像他們再努力也在科學上趕上李諭一樣。

張百熙顯然考慮到了這個問題,說:“趁著現在局勢在我們掌控之中,我們可以其他科目的優異來彌補一下,畢竟你在兩門額外的外語科目日語、德語上成績也很優秀。”

李諭只得感激道:“多謝校長。”

其實到了后來,民國時大學招生偏科情況很多,不少名人都是數學零分還能考進清北。

張百熙說:“你是個人才,人才就應該有因材施教的處理方式。”

嚴復也說:“的確如此,你配得上畢業。”

突然提到離開,李諭還真有點感傷,在京師大學堂待的時間算起來也有大半年了。

李諭說:“我會時刻銘記校長以及各位先生的!”

丁韙良笑道:“你可是我在中國這么多年來最好的一位學生,多來看看我們更好。”

李諭眼睛有點濕潤:“一定會!”

張百熙說:“我專門托人從日本帶回了一身學士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到時候拍張照片,你便是我校第一位畢業生。”

這個榮譽來得有點突然。

張百熙還真從身后的柜子里拿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怎么穿的,你試試吧。”

李諭上輩子穿過,這東西也沒什么大小碼,肥點瘦點都好說。

再說李諭身材也很勻稱,只要是均碼都能往身上套。

帽子帶好后,還真有模有樣。

丁韙良在美國的大學畢業時也穿過學士服,笑道:“非常不錯!”

李諭說:“話說考試還沒開始,拍照不著急吧。”

“考試難不倒你,”丁韙良說,“和上次的難度差不多,對你而言非常輕松。”

張百熙說:“也是為了加快進程,以防夜長夢多。”

李諭明白他們是對自己關切,也就聽從安排了:“學生明白。”

嚴復說:“如果你要拍照的話,去家好一些的照相館,這張照片說不定我們要經常展示,還要做成大相框,讓此后學生作為勉勵。”

李諭笑道:“那我爭取上相一些。”

嚴復介紹了一個地方:“去琉璃廠的豐泰照相館吧,他們給不少顯貴照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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