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弱了。”
藍色的八臂女魔神冷冷俯瞰矮小的巨魔：“將這種低等生命派到這里，白神是想你死的。”
隆格爾戰戰兢兢。
它低著頭，腦子里想起白神的神諭。
——少說，多看，多記，多想。機靈點。
隆格爾聽過惡魔的威名，它們是接壤帶頂級強者序列，幾乎只在深處地帶現身。暴風部落祖上曾與惡魔打過一次交道，但僅僅一次見面，就讓巨魔們被奴役了一千多年，差點滅絕。
惡魔那蒼白眼眸的俯視，讓隆格爾感覺身體都有些微微刺痛，對方在盯自己的后背，肩胛還有腿……
巨魔很清楚，這是打量肉的眼神。
隆格爾壯著膽低頭說：“迦梨大人，小的是西王母大人的追隨者，也是白神大人的使徒……請您高抬貴手，不要這樣。”
“可笑！”
迦梨盤坐在地，八只手臂擺出各種不同的手勢，語氣不快地說：“你以為我會吃了你？我還沒有餓到那種程度。”
然而隆格爾偷偷瞄到，這位滅絕化身用一只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她貪婪地注視著自己，眼里都是旺盛的食欲。
強烈求生欲下，隆格爾硬起頭皮說：“迦梨大人，請稍微忍耐一下，到了那邊，到處都是儺怪，您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那些強壯的大儺比我這樣體味濃重的巨魔美味多了……”
“煩死了！閉嘴！”
惡魔皺起眉，左右張望：“那家伙怎么還不到？再不到就把你胳膊割下來，先讓我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應對之后的情況。”
關我什么事兒啊？
隆格爾青綠色的臉變得蒼白，嘴角的獠牙也在顫抖。
是您約好的人遲到了，又不是我。
巨魔酋長欲哭無淚。
不過好在沒多久，那位惡魔等待之人就到了。
來者是坐在一艘有輪長舟上的巨人男子，他身著一件灰色大衣，像是一只大鳥，有著漆黑的雙眼和頭發，脖子下鎖骨有水紋般的深藍刺青。
“你總算來了，修。”迦梨緩緩站了起來。
“要確定你的位置，我得花點時間，接壤帶很大。”那位被稱之為修的男子笑瞇瞇說。
“別廢話，帶我去找那群儺怪。”
“別急。”修抬手說：“沒有忘記我們之前說好的吧？現在大環境可不太好，我也很需要信仰之火啊。”
迦梨伸出一只手，手掌燃起蒼白而威嚴的巨大火焰，火焰一溜煙鉆入了修的身體里。
“戰亂時期，繼續地獄各地旅行需要的信仰之火可比之前多得多啊。”修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那么，兩位，請登上我的舟車，讓我們開啟這一段旅程吧。”
迦梨跨步邁入舟車內，盤膝坐下。
隆格爾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坐在迦梨后面一點的位置。
在地獄各地旅行……這位也是一名惡魔。
它覺得自己有點傻。
能讓惡魔等待的，自然也是同一階層的強者。
修坐在舟尾說：“兩位坐好了，接壤帶有些地方可比較顛簸。”
話一落下，隆格爾只聽到嗡的一聲，全身劇痛無比，仿佛無數刀片在血肉之間飛速穿梭，蟲甲則是裂成無數碎片掉落。
又痛又癢的撕裂感伴隨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震蕩感，像是在被看不見的鐵錘一錘一錘砸在頭骨上……隆格爾感覺自己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
異常驟然消失。
隆格爾回過神來，發現一股奇異白光縈繞在自己身上，切斷了那些狂暴的傷害力量。
背對自己的八臂魔神靜若深淵，但隆格爾知道，是她救了自己。
耳邊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
“這家伙是遠游舟車修，他是第二代炎帝共工的血脈。雖然共工消失了很多年了，不過說不準哪一天，這家伙就獲得炎帝稱號的認可。”
隆格爾有些茫然。
因為它既不認識炎帝，也不知道共工。
“……低等生命就是低等生命，連炎帝都不知道，真蠢貨。”
迦梨不耐煩地說：“總之你記住，修的遠游舟車發動后會穿梭于各空間之間，會很快抵達大儺所在的地方。前提是，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絕對真的，這是風暴部落故老相傳的隱秘，只有歷代酋長才知道。”隆格爾趕緊說。
“如果沒有就是謊報軍情，我會砍掉你一條腿。”
巨魔酋長心情悲涼。
自己被這強大惡魔盯上了，它這是千方百計想要找借口吃了自己。
隆格爾還是準備盡力自救：“惡魔大人，只要找到那個隱秘世界，您一定會滿意的。那個世界會不斷飛出神明的尸體，神明軀體口味美味得多，那里多半還有其他的寶物。”
“哼，你最好說的是真的，否則，嘿嘿。”迦梨側臉余光瞄來，露出尖銳的牙齒。
巨魔打了個寒顫，扭過頭去。
它看到，舟車周圍的虛空不斷在收縮和膨脹，仿佛鉆入了一個詭異的毀滅隧道，萬物都在拉伸和扭纏，就連空間都在被一層一層撕裂。
那位駕舟的惡魔修說：“到了，最近的儺怪聚集地就是這里，的確是一個熱鬧的地方。”
周圍空間陡然停頓，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將空間定住。
隆格爾從舟車上往前方一看。
祖輩傳說的神明葬身之地的確存在，而且近在咫尺。
那是一個看似尋常的不規則世界，然而在這世界周圍，漂浮著數以萬計的虛空生物，全是成年儺怪……它們這時發現了闖入領地的外來者，紛紛朝這邊飛速圍攏。
“那么祝你們愉快，走的時候再叫我。”
修揮了揮手，與它的舟車一起消失無蹤。
迦梨則是冷冷說：“低等生命滾到后面去，不要影響我的發揮。”
隆格爾趕緊飛到后面一點地方。
八臂魔神口中吐出一把金剛杵，她手抓金剛杵在空中畫了一個光圓，將一大片區域劃入其中。
置身其中隆格爾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怪異的狀況。
它的身體依舊強壯有力，可力氣和能力無法調用，仿佛攻擊和戰斗的本能被切除了一樣。
巨魔心里驚駭。
惡魔的力量簡直難以置信。
眾多儺怪朝向這邊，儺面上光時隱時現，但就是無法攻擊，也被這一力量封鎖。
遠處那個世界的儺怪們猶如海浪一樣還在往前涌來，其中光是看到的就有好幾個軀殼龐大的大儺。
隆格爾心里抹了把汗。
釋放這種封禁攻擊的能力消耗絕不會小，可這么僵持下去的話，對己方很不利。
儺怪實在太多了，就像是蟲群一樣。
“看起來不太妙。”
后方忽然顯出一個面容秀美的男人。他身著白衣，漂浮虛空，背后有一只展開的寬大黑色羽翼。
男人目光透過儺怪們，聚焦于遠處的那個儺怪世界。他身上浮現出一條條環繞身體的光影線條，就像是某種環繞它飛舞的方圓光片。
“那里有120名大儺，超過27萬只儺怪，最棘手的是，還誕生了一名「禓君」。難怪周圍完全感應不到其他生命的存在，都被它們獵殺和驅逐了吧……要完好地拿下那個世界，有點困難。”
迦梨伸手從自己肚臍里拔出一把金色寶劍：“答應了堯神，就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將這里拿下。”
“也沒錯。”
那男子手里凝聚出一把奇形兵器，像是長戟融合了禪杖，頂部有著眾多圓環。
他抬起手里的長兵器，口中誦念難以理解的咒語。
隆格爾腦子里闖入一種怪誕而兇猛的聲音，那聲音就像看不見的爪子，瘋狂抓撓著自己的腦子、內臟和每一塊皮膚，讓巨魔口鼻崩血，雙眼腫脹到幾乎要爆裂開。
“抱歉，忘了你的存在。”
那男子說了一聲。
那聲響消失，隆格爾這才稍微恢復了過來。
它睜開流血的雙眼，見到周圍許多儺怪都儺面龜裂和崩碎，它們身體正在飛速扭曲和收縮，然后被儺面全部吸走，而后朝虛空之中墜落。
“數量實在有些多了，這樣打下去，消耗可吃不消。”
男子手持長戟，輕聲道：“那個世界孕育的大儺太多了……萬一那個禓君趁著我們陷入車輪戰時偷襲，說不定我們兩得死一個，那就有變數了。”
“你是說……”
“雖然有些不甘，但還是用堯神先生的東西吧。”男子沉聲說：“我們先解決禓君。”
“也好。”
迦梨張口，伸手從嘴里取出了一根頂部有著箭頭雕塑的石柱，它將其漂浮于眼前虛空，肅穆而莊重地對石柱說：“實在抱歉，堯神先生，請您出手。”
那石柱箭頭指向前方的儺怪老巢。
沉寂片刻。
嘶的一聲。
巨魔看到，那石柱所處空間猛地裂開了一道寬闊縫隙，仿佛有一把看不見的利刃將這片虛空從中橫向剖開，背后又一股力量將這個裂縫上下撐開。
那縫隙內是扭曲而漆黑的未名空間。
里面沖出了一團金光，它拖曳金色長尾一路直奔儺怪世界。
沿途一個個儺怪都試圖阻攔，而那金色流星只是從眾多儺怪身上穿過，對它們也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它輕巧而精準地命中儺怪世界，在該世界表面激起了一圈波紋漣漪。
而后歸于沉寂。
隆格爾已經完全看不懂戰斗走向，此時一臉茫然。
剛才那個石柱是對堯神——也就是西王母大人的呼喚和祈求吧？
那個無法阻擋的流星又是什么？
為什么撞擊那邊沒反應啊？
之前那一直沉著的美男子此時卻臉色驟變，死死盯著前方：“留在那個世界的儺怪全部被抹去了，禓君的氣息也消失了……這像是真理側的力量。”
迦梨似乎對此并不驚訝，只是懊惱：“堯神先生生氣了……這是嫌棄我們不力，是對我們的警告！克羅賽爾，你這家伙出的什么鬼主意！”
“……抱歉。”
那名為克羅賽爾的惡魔一臉苦澀：“我狹隘的認知限制了思路方向。”
“算了。”八臂魔神一臉不快，但還是壓著怒火說：“事已至此，那就多抓些活的大儺回去，反正也算是征服了這個世界。”
“說的對。”
兩名惡魔一時間渾身力量猛地暴漲，開始對虛空中四散而逃的大儺開始抓捕和追殺。
留下巨魔使徒隆格爾一臉茫然，手足無措。
我該干什么？
它猛地想起白神的叮囑。
記錄，多看，多記，多想。
可越記、越想，它越是覺得后背發涼。
從未現身的西王母，抬手間讓一個強大的儺怪文明憑空消失，令桀驁的惡魔們如履薄冰、戰戰兢兢……要不是親眼所見，根本無法相信。
它調整了一下心態。
自己得加緊跟上堯族步伐，強如惡魔都有壓力和緊迫感，自己這新晉使徒又算個什么？
學吧。
學無止境啊。
隆格爾忽然有一種感覺，可能巨魔一族重返接壤帶核心區域的野望和使命，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它必須考慮，這會不會是自己此生僅有的機會。
必須緊跟西王母大人的步伐，才能帶著巨魔們抵達從未去過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