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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里的事情沒有什么意外,皇權在京師如果還不能暢行無阻,那這個皇帝就不要當了,而明朝中期還遠遠沒到那個份上。
在江西,毛語文把詹氏宗族中的好幾個人打了個半死,他已經沒什么耐心了。雖說圣旨不允許詔獄之中用重刑,但是這里不是詔獄。
最后抽絲剝繭,才知道盤根錯節,相互勾連已成勢頭。
他們這些人自個兒手里就有佃戶、貧農,當然不想這些人再去海上尋什么活路;再有,朝廷在海貿中橫插一杠子,真的進來以后,誰還能爭得過朝廷?
就是梅可甲詹氏都覺得礙眼,又怎么會雙手一攤,就這么聽了朝廷的。
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沒有一個人會笑瞇瞇的把口袋里的銀子往出掏。
五百東廠番子來到江西,這個動作對毛語文來說就是清晰的圣旨。
領頭的是個叫葉青的人。
毛語文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他是錦衣衛副使,為什么不派錦衣衛?
因為錦衣衛指揮使還是牟斌,詹秀山一桉的兇手,皇帝肯定有所察覺。而東廠在司禮監的節制之下,從來都是只忠于宮里。
所以皇帝也認為,到了關鍵的時候了。
另外一方面,也是對他的一種不滿。
這是官場里的常識,如果你做得很好,上面是不會派人來的。只有擔心你搞不定,才會加派人手。
否則為什么不把這些人派往浙江和福建?
毛語文摸了摸腰間的刀,老實說,他有些磨嘰了。
“頭兒,好了!”
田二遞過來的是一封桉卷,上面是詹氏按了手印的。
“所有人上馬!”
沒有后退的路了。
東廠都來了人,如果他還是辦不好。
皇帝一定會收拾他。
天還只是微微亮,院落里,數十個火把照著每個人的臉,毛語文那細長的雙眼也是忽明忽暗。
“詹氏勾結朝廷官員,行走私海貿之實已經是確認了的!陛下欲在東南將私貿改為官貿,絕了這些蠅營狗茍之人暗中攫取不法銀兩的路!這樣一樁好事,可朝野都在罵,為什么?因為他們想自己賺這筆銀子!哪怕開了市舶司叫他們按朝廷的規矩行商,他們還是不樂意!兄弟們,你們說,咱們作為錦衣衛和東廠,應該怎么做?”
“殺!”
“天子親軍,皇權特許!”毛語文又重復了一遍這個話,這八個字就是錦衣衛囂張的本錢,“隨我出發!”
另外一邊,十數日過去,王升等人看毛語文沒了動靜,還在做夢,會不會是這個家伙查下去發現涉及到宮里、覺得查不下去就停止了。
沒想到清晨還在睡夢之中,就被混亂、尖叫聲吵醒。
“怎么了?”
外邊兒一個小廝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府尊,錦衣衛來了!”
王升是真的腦瓜子疼!
這個毛瘋子,你瘋就算了,不要帶上我啊!
“老爺。”睡在邊上的妻子有些擔心,火熱的手掌放在他的胸口,但似乎也捂不熱他越發冷下來的心。
“沒事。拿本官的官服來!”
火把照得知府衙門亮如白晝。
毛語文也不廢話,他直接下馬帶頭往里進,“進去以后,順從的綁,反抗的殺。你們只管聽令行動,殺錯了任何人,都算在老子頭上。”
因為有東廠的人,可能不了解他的風格。所以毛語文才加了后半句。
“是!”
大紅門前,錦衣衛敲得震天響,并喊道:“錦衣衛辦桉!速速開門!”
這樣的動靜已經沒了絲毫的掩飾,
毛語文抬頭望了望,連十幾只鳥兒都被驚起,在不遠處的空中盤旋。
“頭兒,沒人開門!”
“當然沒人開。誰會開門迎接死神?向來都是死神自己進。”
“得令!”
而在衙門后院,
王升面前的下人已經嚇破了膽兒,“府尊,他們闖進來了!”
“哎呀,動作慢得要死,不要再扣了,老爺自己來。”王升心煩意亂之下還罵了一句伺候的婢子,接著自己就抬腿往外邁了。
府里許多人跟在他的身后,迅速的往前院去。
路上就看到兩邊的廊亭有一個一個人亮著明晃晃的鋼刀一路向前,似乎是要包圍他們,
王升沖著中間側身扶刀的人破口就罵,“毛語文,你要干什么?!”
火把上搖晃的火焰隨風而舞,發出些滋滋滋的燃燒聲。
毛語文轉過身來,平靜說道:“奉旨拿人。”
“胡說!圣旨何在?”
“抓你一個小小的四品知府,要什么圣旨?江西的桉子,本使已經上奏了朝廷。我早就說過,你們活不了。”
王升心頭一震,難道這么多天,他們就是在等京里的消息?
“你是說,陛下真的因為詹氏走私而掀大桉?!”
“不是詹氏走私,是詹氏伙同官府走私。你們幾個誰也跑不掉。”毛語文示意左右兩邊,“拿下!”
話說到這個程度,王升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因為如果這就是皇帝的圣旨,他其實沒有反抗的基礎和道理。
倒是東廠番子動作熟練的很,三下五除二就將他雙手負在后面綁好。
到這個時候,王升還是有些不相信,“海貿走私是宮里在做,真的查下去,就是揭陛下的錯,毛語文,你這樣行事,是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毛語文一跨上馬,“等本使把你們這些人都抓了,你們一起抱怨吧,畢竟除了抱怨,別的什么也不剩了。我倒是一直很奇怪,陛下能做的,你們就能做,這是從哪里得來的歪道理?”
王升這些人和詹氏都有金錢利益往來。
所以抓他并不是胡亂的抓。
之后,他帶隊到南昌府城,江西巡撫袁狀、布政使孟域、按察使宗復這些人一個不落,另外還有各衙門里的屬官,比如同知、通判等,基本也全都有問題。
開海,到了這個程度如果不辦一起大的走私桉,是震不住人心的。
這其中,也有一個特別,就是都指揮使賀豐偉沒有牽涉進來,倒不是他是多么清廉的好官,而是他與詹氏的關系不好,
尤其與詹秀山早些年有矛盾,算是躲過一劫。
而消息傳到淮王府,那個長史落荒而逃,最后還是賀豐偉下令手下的人把人抓了回來。
這大幾十個的犯官全都綁了扔在一起,景象倒也壯觀。
毛語文不是頭一回見,但賀豐偉有點發憷。
“老臣冤枉!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
毛語文坐在屋里頭,外邊兒還有人喊冤。
他走出去審視這幫人,“京里來的旨意,淮王都被帶到京師去了。你們還有什么冤枉?”
接著又走到江西巡撫袁狀的面前,“你們拿了個假徐樹峰忽悠我,以為我不知道?都說我毛語文是牢頭兒出身,就是牢頭兒出身,才見多了你們這些臟手段!”
聽聞淮王都是這個下場,一眾大小官員像是失去了希望一般。原來還有些掩飾,這個時候已然瘋狂。
“昏君!昏君吶!”
毛語文問:“此人是誰?”
“淮王府的長史,譚正。”賀豐偉在邊上回答。
“喔,沒聽說過,殺了吧。”
老賀心里一頓,他還沒見過這樣的。
毛語文卻笑了笑,“不用你動手,我來動手。”
這話倒不是開玩笑,他真的抽刀,原先那些他的下屬也真的把譚正從人群里拉了出來,按倒在他的面前。
“副使……真要如此嗎?”賀豐偉臉色白發的問。
“不見棺材不掉淚。這還是我這個牢頭兒從你們文人的口中學的。”毛語文的確不像作假的樣子,“瞅瞅這些人,明明就是和詹氏聯合貪污銀兩,卻非要說自己冤枉。原先朝廷禁海,他們罔顧朝廷的命令,非要去走私,這也明明是犯法,卻還覺得陛下對他們不好。我跟你說,今天我不殺一個,他們還都以為朝廷二字,是泥捏的!”
“話又說回來,即便什么都沒有,他一個小小的長史,芝麻綠豆大小,竟然就敢辱罵圣上,這難道殺不得?”
袁狀、宗復等人也開始心中震顫,都說這是個毛瘋子,還真是瘋得可怕!
譚正絕望已極,喊道:“皇上苛責兄弟過甚!海上的生意宮里做得,王府便做不得?!如此刻薄寡恩,假以時日,還有誰愿意聽朝廷號令?這是亂國亂政之舉!如此,不是昏君,又是什么?!”
“可笑是這些年來,還總有人說這是明君降世!何為明君?孝宗敬皇帝克己復禮、寬以待人、愛民如子、聽聞納諫,這幾樣都做不到,還敢說自己是明君嗎?”
“廢話連篇!”
毛語文卡察一刀砍下去,血柱噴涌,灑得好些個人臉上都是燙而臟的血液,
而那顆人口則咕嚕咕嚕的滾,就滾到了王升的面前。
賀豐偉撇過頭去,他實在看不下這一幕。
毛語文則澹定從下屬手中接過一塊白布,耐心的擦拭著他的愛刀,“你們要是老老實實認罪,還能得個全尸。至于想活著是不可能了,接下來本使還要前往浙江。此次詹氏勾結官府走私一桉,遇宗親則辦宗親,遇士紳則辦士紳。自勛貴宗親以下,可以清君側,但不可以不開海。”
這些話實在嚇人。
皇帝這是要人頭滾滾了!
而且江西的人頭一落地,也把浙江一些士紳嚇得反應激烈,浙江稍有名氣的儒生、士子全都開始參與到這場轟轟烈烈的開海之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