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啊……”
奧默.林頓斜靠在整個跑道為數不多的實物欄桿上,也看著那正懸掛在天邊,猶豫著是否要沉入海平線的人造恒星,發出一聲厭倦的嘆息。
那嘆息不在賽馬娘訓練流程的普通、無聊,而是自那面前屏幕里的定格照。
張牙舞爪的兩頭邪龍獸被切莫大意怪獸格雷喬姆壓制的場景以仰視角拍攝出格外壓迫的照片,其左下角的邊緣甚至還有畢澤那咋咋呼呼的半張臉。
很熟悉。
很有既視感的構圖,根本就是不久前才見過,但這卻并非往期回顧。
這是十分鐘前的現場。
也是他嘆氣的原因。
“雖然蠻相信巴爾獸.X的專業能力,但執著到這個地步真的不是消息走漏了嗎?”
“要確認嗎?”聯絡那頭傳來清冷的少年音,“我也可能是突破點。”
“不必,其實也都不重要,畢竟保那家伙也不麻煩,”奧默拒絕道,“不過你能想到自己也真是讓我意外。”
“本以為那邊的生活會讓你重新偏向怪獸那一側,但這番話可不像是怪獸之路的指導。”
能夠懷疑自己成為了走漏消息的原因什么的,雖談不上人道主義輝光,卻也算是人類特有的自我懷疑,落到沉這‘孩子’身上倒是有些OOC了。
“這邊也有很多像人類的數碼獸,”當事人是這么說的,“能產出許多情感,嘎古拉很喜歡。”
“還是因為環境影響?”奧默問。
“…”短暫的沉默后,他回答,“我一直在嘗試思考。”
“哦?”
“一開始是在思考怪獸與人類,思考這個世界的人類為什么就能容忍怪獸的存在。”
“有結論么?”
“我發現我的思考方向是錯誤的,人類并非是能容忍怪獸存在,至少大部分人類還沒有容忍,所以幾乎所有的怪獸都只能生活在被劃定的區域里。”沉回答。
“這個世界的人類只是方法很多,有很多方法來給怪獸劃出生活范圍,也有不少人類有著超乎尋常的接受能力,或者說,Ta們自身也是人群里的怪獸,就像飛鳥川一樣。”
“希望你沒在她面前說過這話。”奧默表情古怪,卻又覺得未必——千瀨小姐未必會覺得這話失禮,與煌翼炎龍相處得那般稱心的她也說不定會將此視作夸獎。
但總之:
“沒有。”
這是沉的回答。
這倒不算什么過早的人性體現,畢竟怪獸的心里也常藏著許多事,有些話沒說不是因為考慮到影響,也或許是單純沒機會直言。
奧默對此倒是沒有探究之心,聽了就只說:“沒有就好,再過半月她們也是要來這兒度假了,還是希望那些少年少女們都能度過盡可能美好的回憶。”
“半月…”沉咀嚼著這個時間,“見證戰斗,也算美好嗎?”
他不覺得奧默他們能在半個月搞定這場危機。
即便他對一切的關注都談不上全面,更別提某些關鍵的細節,他也仍覺得目前的走向已經偏向于人類最熱衷的冗長領域——就不直接正面開戰,非得在奇奇怪怪的理由限制下進行那些感覺意義不大的小小沖突。
五千年的人類就常是如此,五千年后的人類也是如此,換個世界之后……也還是一樣。
思考并不總有答案,思考也總是沒有盡頭。
沉雖然已經開始有意識的思考,但人類思想上的未知仍是許多,而對于這些問題,他身邊雖有能夠發問的對象,但他并不常開口。
作為年齡得往五千朝上數的真正長生種,他并不急于攫取一切的答案。
奧默并不覺得這是錯的。
他也同樣不覺得沉的預測是錯的,所以他以笑談回應:“若能讓那一切爭斗都像是屏幕后的虛構作品,即便談不上美好也該是分外刺激的視聽享受吧。”
尤其是數碼獸戰斗非常的16。
大部分時候連血都不流,一般受傷都跟數據量化的游戲角色似的,不會有斷肢、缺口,而是一些乍一看無關痛癢的戰損,光是隱藏的血條在掉。
掉到一定程度后才會開始有斷肢,有外觀上的數據耗損。
這也讓欣賞數碼獸對戰的門檻非常之低,也從最現實的方向助力著未成年馴獸師的規模擴大。
人類的幼崽,不論男女,都挺好戰的。
尤其能做到成年人都無法做到的:‘把數碼獸當朋友、當兄弟姐妹’與‘支持、協助數碼獸戰斗’這倆行為的態度趨于平衡。
你知道的。
‘把誰當兄弟’和‘讓兄弟豁出去干架’這倆操作放在心智健全的成年人那兒多少是有些矛盾的。
偏向一邊就必然會損失相應的另一邊,真能做到完美平衡的少之又少,與兄弟的關系也很容易變質。
但那些人類小孩卻能完全不想的同時,又將這兩點貫徹得理所當然,搞得好像咱這兒是什么寶可夢對戰世界似的天經地義,要不怎么叫馴獸師呢?
盡管業內人都是盡可能的回避這個問題,但馴獸師這個稱呼在給數碼獸講究權利的時候就是挺礙眼的。
賽馬領域都知道把過去那練馬師的稱呼普遍改稱為訓練員,你馴獸師不做點調整?
就是沒調整!
這倒不是為數碼獸發聲的人太少,只是數碼獸與賽馬娘有著決定性的不同——它們的確不是人。
遵循著弱肉強食的習慣,更以種族規模存在著不少攻擊性難以教化的成員,當然更重要的是它們大多不在意人類的禮教框架。
你覺得它們被侵犯權利了,形象被侮辱了,它們只會覺得你擱那兒多管閑事。
數碼獸很聰明的,不舒服會自己干你.jpg
的確是犯不著這些人類自我感覺良好的發聲,否則就在當下,你就有機會見到大把兇暴殘虐的數碼獸出來當你眼里的‘平權先鋒’。
畢澤畢先生在這一點上就是很有發言權的。
奧默之所以會擱那兒看著照片嘆息的原因,就是因為在他尚以噬星零賬號上綁票網課的兩天時間不到——畢澤就已經上了四次界門晚報。
第一次是作為模擬體測的戰斗環節沖在最前面,且利匹亞與鬼蛇都在支援中表現出了足夠明顯的友好關系——第一天的電視臺采訪就找上他了。
也算是體驗了一把兄弟上一年的待遇,卻沒說出能讓什么女孩找上他的話。
反倒是之后四天,出現了第二第三次第四次襲擊,倒像是說了什么值得讓黑暗數碼獸頻繁找他的話似的。
怎么老是你呢?
看著那副熟面孔一臉尷尬又無辜的模樣,就連電視臺的記者也開始難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