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尼哦”
厄詭椪上前,滿眼憐惜高抬右手。
柏木有些不明所以,微微俯下身,隨后頭頂傳來了被撫摸的觸感。
他哭笑不得道:“謝謝你厄詭椪,我開心多了。”
之前總習慣性摸厄詭椪的頭,作為安撫和親近的信號,沒想到反倒被它學會了。
摸就摸吧。
沒道理寶可夢的頭可以摸,訓練家的不能摸。只要別把他頭擰下來就好。
柏木并不在意這點小事。
他向管理員致歉,“對不住,剛才……得罪了。”
“沒事沒事,小孩子不懂事,應該我這邊道歉才對。”管理員連連擺手。
剛才那種情況如果柏木沒反應,他可就有反應了。
厄詭椪對北上鄉來說,既屬于寶可夢又絕非一般的寶可夢,它是這里的精神象征,是所有人先祖的救命恩人,烏栗的說法實在太不禮貌。
派帕見柏木消氣,連忙過來幫腔道:“按我說,剛才就該揍那個沒禮貌的臭小子一頓!”
妮莫思索道:“我之前對戰的時候就覺得怪怪的,現在一看,感覺他們對待寶可夢的態度好像有點問題。”
似乎確實如此。
烏栗所表現出的向往基于柏木和厄詭椪擁有的力量,而非他們本身。
否則他為什么不喜歡其他三只寶伴?
不是說崇拜力量不行,崇拜力量當然可以,但烏栗看待厄詭椪的角度,感覺更像看待一把威力巨大的武器。
這種觀念在歐雷非常普遍。
主流地區也有,但基本屬于負面角色,比如坂木、弗拉達利等。
稍微弱化的一點小智遇到過很多。
比如小火龍、暖暖豬和耿鬼的前任訓練家,乃至勁敵型角色真嗣都有點這種屬性。
不過真嗣后面是改變了的,以前收服了不想要的寶可夢隨便丟,小智和烈焰猴通過一場戰斗將他徹底打醒。
柏木記得旅途里真嗣還特意去整了冠軍的寶可夢,幫助小智進行賽前特訓。
很難想象以前這個三白眼的男孩看小智像看傻缺。
烏栗肯定有救。
但跟真嗣一樣需要被開導。
柏木立志要將獲得的知識傳播出去,而作為一名預備教育者,見友人后代如此不成器,多少也想挽救一下。
大塚都被挽救了,區區烏栗應該不難吧?
“事已至此,先修面具吧。”
他打算兩條支線一起做。
但在前往茶藨家之前。
妮莫道:“我們是不是忘了個人?”
“沒有吧。”
派帕沒想到有誰被遺忘,看看厄詭椪和密勒頓,感覺都在啊。
四個人……嗯?
柏木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道:“牡丹會哭的,別這樣。”
派帕尷尬地道:“厄詭椪在我們顯得太自然了。”
幾人離開神社后,前往汽車站接大巴里的牡丹,這姑娘睡了一天,眼下正在昏暗的客座里玩手機。
“嗚,終于吃午飯了嗎?”
牡丹以為他們是來叫她吃午飯的。
實際上,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柏木無奈地叫出異色耿鬼,給她塞了半個三明治,“墊一墊吧——誰讓你上來的。”
他強行推走完全占據過道還口水直流的密勒頓。
牡丹處于食物鏈低端,不控制住這頭大蜥蜴,保準一轉頭三明治就沒了。
厄詭椪隔著人和寶可夢看向牡丹,正巧和抬頭的她對上視線。
牡丹:“?”
誰家小孩?美瞳還挺好看。
直到走出暗戳戳的大巴,牡丹才發現看她的根本不是人類,“厄詭椪?”
“你認識!?”派帕驚了。
牡丹斜眼看他,“當然了,來北上鄉怎么可能不認識寶伴之一的厄詭椪呢?再說柏木也跟我們講過了啊。”
唯一沒有飛快認出來的派帕很失落。
他覺得自己有違柏木摯友的身份。
妮莫哈哈笑著讓他別在意。
四人向茶藨家前進,期間妮莫和派帕透露了發生的事情。
“思想觀念低劣的任性小孩么,天星隊里有很多,退學的人里也有很多。”
牡丹吸溜耿鬼給她的防噎果汁,“有時候好與壞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天星隊的真老大最有經驗了。
畢竟以前跟她混一起的,就是許許多多的問題孩童。
茶藨家。
外貌樸素的民宅。
并沒有因為祖上的光輝而變得有多豪橫。
柏木到訪時,丹瑜正在院子里生氣,一位老人滿臉無奈。
“冠軍!”
看到他的時候,丹瑜連忙走了上來,“我會好好罵他的!真對不起!”
“都說了跟你沒關系。”
柏木搖搖頭,對看著他發愣的老人道:“您好,您就是北上鄉這一代的面具匠吧?”
“像,太像了!”
老人老神在在地念叨著,忽然對房子里大喊道:“老伴兒!把供祠里的畫像拿出來!”
得到回應后,他又看向在門口等待的柏木,露出笑臉道:“這位小哥,我確實是這代的面具匠……”
老人話沒說完,又看到了邊上的厄詭椪,“厄詭椪!這!這到底?”
丹瑜道:“爺爺,這件事說來話長了,讓我們進去說吧,別把客人留在外面。”
“對對!”老人連連點頭。
于是。
眾人轉入屋內。
丹瑜簡單解釋過來龍去脈,她的爺爺雪忠恍然大悟。
“難怪如此之像,您果真就是師傅啊!”
“可不敢當!”
柏木對博羅、茶藨這倆愛留畫像的人無語了。
丹瑜的奶奶黍子拿來茶點和雪忠要的畫像,嘴里嘟囔道:“烏栗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回來后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什么話都不說。”
“烏栗他!唉!”
雪忠一副不想說的樣子。
柏木主動承擔起責任,“這件事因我而起,就由我來解決吧。也拜托您幫忙修復一下這些面具。”
耿鬼交出七副面具,雪忠也很干脆的收了起來,準備去工作室修復。
黍子從丹瑜那兒知道情況,追向她老伴。
“你就這么放心那個什么……冠軍?”
“當然。”
雪忠呵呵笑道:“那可是先祖的師傅,大才能大智慧者,什么問題解決不了?”
“那不是你家的傳說么?”
“以前是傳說,現在可不是嘍。”
他得意地哼著小曲,開始了他的工作。
客廳里。
幾個年齡相仿的學生對坐,沒被柏木帶走的厄詭椪夾在中間,有點無所適從。
牡丹開口道:“同學,向你打聽點事可以么?”
丹瑜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同學?行吧。”
盡管面對柏木時很弱勢,但一遇到陌生人,這位偏執任性的女孩當即恢復本性。
二樓。
柏木隔著房間門,能聽見內里粗重的呼吸聲。
嘭嘭嘭。
他敲了敲門。
沒有反應。
他便開口道:“是我,柏木。”
房間內的呼吸聲頓時紊亂起來,隨后能聽見砰砰的亂響,仿佛一個人摔倒后砸到了什么。
柏木默然等待,數秒后頭發散亂的烏栗開了門。
他的眼角留有淚痕,眼神卻有些空洞,氣息上看像是做出某種決定般。
“……冠軍。”
烏栗不敢直視柏木的眼睛。
柏木道:“我可以進去么?厄詭椪不在我身后。”
“……請。”
烏栗讓開位置。
他的房間很樸素,但跟所有年輕男孩一樣,墻上貼著海報。
關鍵是柏木和波士可多拉等寶可夢的海報。
可見這個男孩兒是有多崇拜他了。
柏木心中并無后悔,對的事情就是對的,不會因為對方是否喜愛他而發生變化。
烏栗看著崇拜對象的背影,嘴唇囁嚅道:“冠、冠軍,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我太任性了。”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是厄詭椪。”
柏木側過頭,看著這個男孩兒道:“看來你還沒搞清楚一些事情。”
烏栗埋頭沉默著。
“你說的那些話,對我對厄詭椪都很沒有禮貌。”
柏木轉身道:“對我而言,你之前說的話就像我對你說,如果我戰勝你,你的姐姐就屬于我了,你會同意么?”
“……‘同意(小聲)’。”
“什么?”
“我知道錯了,我、我會跟厄詭椪道歉的。”
烏栗彎腰時候說的話一輕一重,聽起來很含糊。
柏木就當自己沒聽見了,繼續道:“我不喜歡往別人傷口上撒鹽,那些真正吃到教訓的人或寶可夢,我會很大度地原諒他們。
“但是對于你,迷茫的年輕人,我覺得就這么放任下去,你會走向歧途。”
他本想讓烏栗的爺爺幫忙教訓,可就剛才的三兩語句來看,這位老人并非有主意的家長。
也對。
通常擰巴的小孩不只是自己有問題,家里人同樣存在問題。
小智如何豁達、勇敢,很大程度上和他媽媽花子的開明、溫柔脫不了干系。
烏栗直起身,低聲道:“歧途……我只是想變強,變得像你一樣強。”
“歧途與否跟實力高低無關,世上強大的訓練家猶如過江之鯽,他們全都是好人么?未必。”
柏木靠近后道:“把頭抬起來,你想戰勝我吧?既然有這個目標,就先把頭抬起來。”
烏栗咬著嘴唇,雙拳緊握,倔強地抬起頭。
兩人對視不足三秒。
烏栗又敗下陣來。
柏木道:“你的眼神很空洞,你說你想變強,那么之后呢?戰勝我?戰勝我之后呢?”
“……沒想好。”
“看來你的目標僅僅是我,這沒什么不好,憧憬著一個人,追趕他的腳步,想要跟上他超越他,很美好的故事。但像你這樣,再給你一輩子都沒辦法做到。”
遇到開掛的人該怎么辦?
開更大的掛!唯心掛!牽絆掛!
可惜,烏栗的軟件不支持他開這個掛,他沒加載該程序。
柏木道:“我突然發現比起交流,想說服你更需要一場合適的實戰。這樣吧,半年后我會去藍莓學園,你在這半年里盡可能成長。”
烏栗:“半年……”
柏木:“沒錯半年。雖然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我最開始去豐緣旅行的時候,大部分實力都是半年里成長起來的,后來屬于慢慢積累的大爆發。”
他拍拍烏栗的肩膀,走向門外的同時道:“對了,你把頭發梳上去的樣子很像桃歹郎,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
桃歹郎么。
烏栗看著柏木離開房間,并未告訴對方,桃歹郎也是他喜愛的寶可夢。
他默默將劉海梳到腦后綁起,心中的目標愈發堅定。
變強!
繼續變強!
樓下。
柏木回到眾人之間,面對他們投來的視線,無奈道:“失敗了。”
派帕問道:“失敗了?那個小子態度不好么?”
“不不,是我把自己想的太厲害了。”
柏木坐下后喝了口茶,嘆道:“以為能靠話語警醒一個年輕人,抱歉是我自以為是了。”
妮莫興沖沖道:“要不我去試試?學校里很多學弟學妹跟我談心呢!”
“我覺得吧……”
派帕話沒說完,烏栗已然從二樓走下。
他將劉海全部梳起,弄了個新造型,讓他姐姐丹瑜有些吃驚,“阿栗!”
“厄詭椪……對不起!”
烏栗向正在吃點心的厄詭椪彎腰道歉,后者差點噎住,連忙捶了捶胸口,“啵、啵尼哦?”
“我不該那么對待你,我只是太喜歡你了,從小到大我都非常向往著你,我也一直以為有天能收服你……”
說著說著,他都哽咽起來了,“對不起!”
厄詭椪無所適從地抬頭看向柏木,柏木給了它一個眼神。
厄詭椪了然了。
它上前摸摸烏栗的腦袋,“啵尼哦”
雖然不清楚這個小孩兒為什么喜歡他,但感謝他的喜歡,你是個好孩子。
多邊手機盡職盡責地翻譯,將這張好人卡發到位。
烏栗擦掉眼淚,卻也沒直接離席,而是坐下來喝茶、吃點心,仿佛一切都沒發生。
丹瑜見狀,哼聲道:“阿栗!你總算懂點事了!”
牡丹扶了扶眼鏡。
妮莫和派帕則有些驚嘆,這不開導好了么?柏木怎么說沒開導?
黃昏時。
眾人離開烏栗家,面具沒有那么快修好,還得等上一段時間。
牡丹待遠離之后才道:“那個丹瑜,問題很大。”
“丹瑜?”
派帕不解,“她雖然粗暴一點,但感覺很有禮貌啊,她有什么問題?”
牡丹輕聲道:“她太強勢了,說話根本不考慮他弟弟的感受,張口就是教訓,把她的弟弟視為一種物品在對待。這可不是正確的行為。”
“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妮莫深以為然。
牡丹又道:“至于烏栗……我不是在詆毀他,感覺他的壓力積攢到一定程度,會釋放給別人,也就是壓力轉移。”
“欸?真的嗎?”派帕完全沒看出來。
“猜一猜而已。”
牡丹主要是結合自己的眼界來判斷。
被迫留學的那些年,她思考了很多事情,比如為什么要欺負人以及為什么被欺負。
柏木直言道:“咱們不是教育學家,能做的有限,盡力而為吧。”
“嗯。能救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牡丹教育大師點頭認同。
我的訓練家模擬器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