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曹休!
想到這一點后,陸遜立即坐下來,提起毛筆疾書起來。
不久后,一封陳明厲害的書信,就在陸遜的寫成。
待寫完書信后,陸遜起身來到徐盛身前,將手中的書信及懷中的信物交至徐盛的手中。
陸遜急切地言道:
“你親自去一趟豫州,將手中的書信交至曹大司馬手中。
待大司馬看完書信后,若他問及韓綜是否有明確的叛逆罪證,你一定要說有!”
陸遜之所以要這么告誡徐盛,是在于他認為曹休不一定會相信他的判斷。
與其浪費心力解釋,并從而耽誤了稍縱即逝的良機,還不如說一個“善意的謊言”。
徐盛聽到陸遜的囑咐后,也瞬間明白了陸遜的意思。
他從陸遜手中接過書信及信物,正要轉身離去,可在他轉身之際,他的手臂卻被陸遜抓住。
“今日之永安,宛若往日之公安。
國之命脈所在,望文向不要讓吾失望!
若曹大司馬有遲疑出兵之態,你就對他言及:今漢已初具虎狼之秦之勢,萬不要重蹈齊王覆轍!”
連續兩次叮囑,可見陸遜對這件事有多看重。
而聽到陸遜的兩次叮囑后,徐盛能做的只有抱拳領命而去。
待徐盛離去后,看著徐盛離去的背影,陸遜的心才安穩了些。
只要曹休能出兵攻打義陽郡,義陽郡是荊州的北面門戶,面對魏軍的攻打,糜旸定然會發兵救援。
這樣一來,糜旸手中的兵力就會得到一次削弱。
除此之外,就算糜旸后續真要出兵江夏,他也會面臨著兩面作戰之不利。
很大程度上,為了保證義陽郡的安危,糜旸就可能不會再出兵江夏了。
可對于這一點,陸遜心中并無十足的把握。
至于接下來事情會不會如他預料的那般發展,那就聽由天命吧!
“來人,擊鼓傳喚諸將!”
聽由天命不是不可以,但在這之前,他要盡好一切人事!
陸遜的反應,不可謂不機敏。
或許換做糜旸在他的立場上,做的也無法比他更好。
可陸遜卻在不經意間忽略了一點——由于之前他去建鄴述職,導致他收到徐盛的稟報,是在徐盛回到夏口的數日之后。
在數千年的浩蕩歷史長河中,數日的時光就像其中的幾粒砂礫一般看起來不起眼。
但有時世事是很奇妙的。
有時候可能就是在那幾粒砂礫的影響下,歷史的長河會撞上一塊巨大的礁石,從而在那塊礁石上,留下令無數后世人瞻仰的痕跡。
數日之前,襄陽!
糜旸在聽到石苞稟報說,東吳方面又有使者到來時,他的表情是驚訝的。
朱桓與徐盛剛走,還有完沒完了。
可糜旸在聽到石苞說,這次的使者是為韓綜而來后,糜旸很自然的將臉上的神色,轉變為了驚喜。
“是韓綜要投誠嗎?”
糜旸第一時間問出了這句話。
糜旸的這句問話,讓石苞既驚異的同時,又讓他對糜旸佩服地五體投地起來。
或許韓綜在東吳身份不凡,但在漢朝境內,卻是沒幾個人認識他的。
就算少數有人聽說過韓綜,他們在得知韓綜的身份后,也很難會將他與“投降”二字給聯系起來。
沒想到的是,糜旸竟然就直接想到了這一點。
難道大司馬真是天上的神鹿轉世嗎?
懷抱著心中的崇敬,石苞對著糜旸回答道:
“今日巡江斥候在岸邊發現了一形跡可疑之人。
斥候本以為他是逆吳的細作,便欲將他擒獲。
不料面對斥候的追捕,那人并未抵抗。
而他在被斥候擒獲后,更是聲稱有要事要見大司馬。
這事被鄧荊州得知,他在審問后才從那名使者口中得知了他來的真正目的。
于是鄧荊州便派人來詢問大司馬對這事的看法。”
聽完石苞的匯報后,糜旸連忙問道:
“那名使者人呢?”
糜旸急切的態度,被石苞所察覺到,這讓石苞有些不解。
那名使者說的是真是假,還需要進一步查證,也許是陸遜的詐降之計呢?
可看大司馬的表現,好像他從未擔心過這一點一般。
不解歸不解,當糜旸問到人在何處時,石苞就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么了。
“臣這就去將他提來!”
就在石苞要去提人的時候,糜旸叫住石苞:
“不止要將使者提來,伯苗等人也要召來。”
糜旸的話加深了石苞心中的不解,但他還是很快就領命而去。
待石苞離開后,糜旸又讓丁封去喚來蔣濟。
他要馬上知道,韓綜目前在東吳的一切信息。
不久之后,韓綜的使者及一眾荊州重臣,就都來到了糜旸所在的大廳內。
等到眾人都到齊后,坐在上首的糜旸盯著站在場中的韓綜使者問道:
“韓綜是真心誠意地歸降嗎?”
韓綜使者是沒見過糜旸的,可這不影響他從眾人對糜旸的恭敬態度上猜出他的身份。
見是糜旸親自詢問,牢記韓綜囑咐的使者直接跪在糜旸身前說道:
“我家將軍早就仰慕天策上將威名,以往曾多次悲嘆,無顏得見天策上將威容。”
“他對天策上將的敬仰之情,就如城外的漢水一般滔滔不絕。”
這位韓綜的使者想來是沒讀過什么書的,哪怕他絞盡腦汁想著吹捧糜旸,可在說了兩句后,卻變得語噎起來。
幸好這時他記起了,在他來的時候,韓綜給他的親筆書信。
于是他又接著說道:
“我家將軍有一封書信要獻給天策上將,內中有一切我家將軍想對天策上將說的話。”
聽到韓綜使者這么說,糜旸將目光轉向鄧芝。
看到糜旸的目光后,鄧芝起身將從使者身上搜到的書信交至糜旸的手中。
接過書信后,糜旸很快看了起來:
“漢章武六年七月十二日,永安韓綜叩首親拜。
綜賴先人恩澤,遂得一鎮精兵,然綜雖非大才,亦知恃險抗強,豈能久乎?
綜竊思吳統暗弱,孫權女干險,將士狂愚,干犯天威,偏安尚不能望,何況與公論兵?
每念及此,綜無不仰慚俯愧,精魂飛散,恐受斧锧,家族覆滅也!
伏惟大漢,天命恢弘,天策上將,威及四海,恩過陽日。
棄逆歸正,古今至理也。
綜愿率部曲入漢水,謹跪請公施恩納之。
窮池之魚,失林之鳥,待命漏刻,綜今態也。
綜雖韓氏之子,然望公勿因此猶疑。
若公不棄,綜愿認公為父。
韓綜叩首,再拜,再拜!”
信箋中的內容并不多,糜旸很快就看完了。
在看完信箋中的內容后,糜旸的心中有些惡心。
誠然韓綜在信中
,對他的態度可謂是跪舔。
可一想到韓綜舔到要認自己為父,糜旸就如吃了蒼蠅般一樣難受。
先不提兩人的年齡是否合適,就說要是將韓綜這等人收進糜氏族譜中,估計糜竺都會被氣活過來。
不過就算心中感到惡心,但糜旸臉上卻并未表現出什么。
他手舉書信對著在座的各位大臣問道:
“你們以為,韓綜投誠一事是真是假?”
糜旸的話音剛落,鄧芝就連忙起身對糜旸說道:
“臣以為,此事不可信。”
韓綜的信,鄧芝是看過其中內容的。
他看完信箋中的內容后,跟糜旸是一樣的想法——韓綜這人也太惡心了吧!
當然鄧芝覺得韓綜不可信,倒不是因為他的惡心。
而是他的惡心,讓他想起了一件事。
“韓綜愿認大司馬為父,以此來證明他投誠之心,可是他這一舉動,與當年孟侯斷發明志之舉何其相似?
我朝與韓綜素無來往,他卻突然以如此大的代價,表明投誠之舉,實在過于可疑。
若再思之,韓綜乃韓當之子,有韓當遺澤在,又有何罪能夠讓韓綜恐慌至此呢?
還望大將軍莫忘了,當年赤壁之戰時,周瑜與黃蓋之故事!”
當鄧芝說完后,廳內的眾臣,有許多人臉上都流露出贊同的神色。
畢竟僅憑一封書信,就想讓他們相信韓綜,的確不太可能。
隨后丁奉也起身說道:
“或許韓綜投降一事為真,可大司馬應當穩妥納之。
第一先派人潛入江夏,詳細探查韓綜處境。
若探查之后發現無所疑慮后,再與韓綜約定好投降時間,地點,我們好做出周密防備。
如此一來,可謂萬全。”
丁奉的這個方案一提出,得到了更多大臣的附議。
而韓綜的使者,剛才并未被帶出去。
他在聽完鄧芝與丁奉的話后,早就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盡管從表面上看丁奉的提議,并未直接表示不相信韓綜的投誠。
可他卻知道,韓綜現在的處境有多危急。
要是真按丁奉那么說的去做,時日必定要拖延上許久,到那時韓綜早就被陸遜拿下了。
一想到這,韓綜的使者就將請求的目光看向了糜旸。
或許他知道,在眾臣皆持保守態度的情況下,要讓糜旸貿然相信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簡直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
可他現在,也只能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糜旸的身上。
而就在韓綜使者忐忑不安的時候,糜旸終于開口了:
“孤選擇相信韓綜。”
糜旸此話一出,不僅是韓綜的使者,就是在座的眾臣,臉上也都浮現不可思議之色。
為什么呀?
從常理來說,糜旸縱使有意相信韓綜,也會采納丁奉的建言行事。
但糜旸是穿越者!
韓綜對鄧芝、丁奉等人來說很陌生,可糜旸并不是第一次認識他了。
糜旸第一次認識韓綜,是在史書上。
歷史上的韓綜,數次得到過孫權的重用,可最后他卻主動率領著部曲投降了曹魏。
這件事,差點將孫權氣了個半死。
孫權對韓綜重用信任到什么地步了呢?
有一年孫權出征石陽,他下令讓韓綜擔任武昌督。
要知道那時候的武昌,可是東吳的國都,更是孫權大軍的后路。
以孫權多疑的性格,若
不是他認為十分信任的人,會讓他擔任這一重要職務嗎?
而韓綜叛國的原因,在于不自安。
說白了,韓綜就是認為孫權有一天會殺害他。
歷史上孫權對韓綜那么寬容重用,都沒能挽回韓綜的心。
可見韓綜的不自安,基本已經到達了一種瘋魔的地步。
這也是糜旸選擇相信韓綜的原因。
因為有著這一點在,韓綜就不可能會是孫權的忠臣。
既然不是孫權的忠臣,韓綜為何要冒風險詐降?
況且韓綜會是那種公忠體國的人嗎?
糜旸覺得還是不要侮辱了這四個字。
見糜旸選擇相信韓綜,鄧芝就要起身勸諫,可糜旸并未給他說話的機會。
穿越者,有時候就是要獨斷專行。
只是糜旸愿意相信韓綜,可不僅僅是為了韓綜手中的部曲。
就在韓綜的使者要喜極而泣的時候,糜旸開口說道:
“韓綜愿意歸義的態度,孤很喜歡,但他歸義的方式,孤卻不喜歡。
孤不缺數千精兵,也不缺一二良將,孤想要的是一座城。”
聽到糜旸的話后,韓綜的使者頓時下意識問道:
“哪座城?”
“永安!”
糜旸的話快而堅定。
身為天策上將,有時候就是要貪心。
而在得知糜旸想要永安城后,韓綜的使者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永安城我家將軍,拿不下呀!”
韓綜的使者并未覺得糜旸胃口大,他第一反應是覺得,這件事對韓綜來說難以辦到。
韓綜使者的“謙詞”,讓糜旸笑了出來。
“他有辦法的。
據孤所知,駐防永安城的主力是解煩兵。
而解煩兵受韓當恩德多年,至少現在還是愿意聽從韓綜指揮的。
韓綜想拿下永安城,差的只是胡綜的一顆人頭而已。”
在了解到韓綜及永安城的基本情況后,糜旸心中早就有了一條奪城之計。
而這條奪城之計,卻驚的韓綜的使者說不出話來。
他原本以為韓綜的想法已經夠大膽了,沒想到與糜旸相比,卻還是小巫見大巫。
永安城是何等重要的城池,而胡綜又是孫權最寵愛的臣子之一。
殺胡綜,奪永安,一旦韓綜做出這等事,孫權知道后肯定會瘋了的。
孫權要是瘋了,那么到時候韓綜面對的,可就是十數萬東吳大軍的壓力了。
這,明顯的是一條取死之道呀!
就在韓綜使者震驚莫名的時候,糜旸的話又接踵而至:
“你方才也看到了,孤的臣子都不愿相信你家將軍。
唯有孤,愿意給你家將軍一條生路。
當孤愿意給的時候,希望你家將軍能把握住。”
糜旸的這番話,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接著糜旸起身繼續說道:
“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只要你家將軍肯踏上孤為他準備的生路,待他成事之時,孤自然會出兵相助。
聽聞東吳現在有精兵十幾萬,但你不要忘記了,十數萬吳軍,孤年輕時就戰過。
也就一般。”
說完最后一句時,糜旸已然站在了韓綜使者的身前。
而看著糜旸的身軀,再想著糜旸方才說的話,韓綜使者現在心里頭,不可抑制地浮現了一個想法:
“眼前的這棵大樹,好偉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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