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葉耀東看著分揀臺上已經堆滿了貨物，就指揮著經驗豐富的工人控制漁網的釋放，逐步將魚貨卸入船上的大型魚箱。
之后再通過滑道將魚貨平穩地輸送至分揀臺，確保魚體不受過度擠壓或損傷。
分揀臺旁的工人們都分工明確的高效進行快速分類，將不同種類的魚分開處理。
對于需要進一步處理的魚類，將其移至相應的加工區域，有些深海魚需要立即放血去除內臟，然后送入速凍艙。
馬鮫魚也按規格，體型大小分揀到不同的框里，然后再通過滑道搬運到漁船的冷凍艙。
其他雜魚送入碎冰艙，價值不高的貨則跟海草垃圾掃做一堆，再倒回海里。
一包貨放下來后，就又會有專門負責的人用帶鉤長桿鉤住集魚袋底部引纜環，讓網兜里面的貨不斷的被吊上來。
葉耀東來回走著，指揮吊卸，分裝輸送。
從頭到尾數下來竟然有28包半左右，算下來一網大概有將近14萬斤出頭！
負責鉤集魚袋吊裝貨的工人也數了，激動極了。
“我勒個老天爺，28包半，竟然吊上來有28包半，這一網太牛了。”
“啥？”
聽到的人都震驚了。
震驚過后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28包，吊了28包上來！罵了隔壁的，太牛了。”
“草，28包？我操！”
“這多少斤來著？”
“大概接近14萬斤……”
“14多萬斤？我操，一網就14多萬斤，這還得了？”
“我的媽耶……”
大家震驚的同時也沒忘了分揀貨，只是議論的更大聲，更激動了。
“那其他船呢？”
“我去，那其他船肯定也差不了？”
“我了個乖乖……”
葉耀東也是滿臉喜色，這一網上來不得了。
曾經在近海，最多的時候，一網拖上來11萬斤梅童魚，那會兒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網了一整網的梅童魚。
這也是他有史以來最多貨的一網，在舟市這邊也沒有過一網上來11萬斤，頂多十幾包貨，不超過10萬斤，這已經比在家那邊的多多了，這邊船多，海面上捕撈也激烈。
在家那邊，他也曾跟賣他第一條船的那個叔叔趙成周，一塊出海捕過一段時間，最多也就10包貨，一般都保持在五六包左右。
剛剛工人只看了一下水底，就按平常的預計說話，說十幾包，五六萬斤，他就說不止，果然。
其實工人口頭說的五六萬斤，是實打實的五六萬斤，是去除掉雜魚跟雜質的。
他們現在也基本這么講，講多少萬斤就是實打實留下了多少貨，講多少包就是虛的斤兩。
“這一網破記錄了！厲害了，挑揀一下，剩下來也能剩個10萬斤。”
“哎喲，太可惜了，船上要是連帶著能加工多好，也不用倒掉了……”
“那得多大的船啊？”
“哈哈，發財了，發財了，這一網就發了……”
葉耀東其實也挺可惜那些倒到海里的貨，但是這年頭真不值錢，運回去還浪費油錢，這幾年他還真數不清，往海里倒回去多少。
等到近海資源枯竭，這些才逐漸有人要，等千禧年后，才能逐漸賣得上價格。
現在再覺得可惜，也只能挑撿值錢的一部分，剩下的即使能拿回去加工，也不值當，畢竟就那一條收鮮船，容量也有限，什么都收攏了，也裝不下。
一網收上來28包貨也是值得興奮的事，有史以來，還從未一網收上來這么多過。
葉耀東高興的吆喝著，“趕緊分揀了……”
就在眾人高興的同時，老肖突然在舵樓上大喊，“出事了，東子。”
葉耀東斂去臉上的笑容，皺起的眉頭，趕緊上去，走之前囑咐其他人。
“處理你們的貨，把網具先收起來。”
“哎，出啥事了？”
“應該不是我們這條船……”
“那應該是其他的船出事了……”
“也不知道出啥事了……”
大家才剛高興一會兒，卻突然聽到變故，這會兒也變得有些憂心忡忡，開始擔憂起其他船了。
葉耀東快速上去。
老肖呼吸急促直接道：“5號船網掛住了！鋼纜快斷了！請問你要怎么辦是不是直接棄掉漁網？”
有葉耀東在，這么大的事當然得請示他，一張漁網得好幾千塊錢，這年頭好幾千可不是小數目，抵得上一條船了。
如果他不在的話，也只能他們幾條船商量著棄車保帥。
“剛剛嗎？”葉耀東邊問邊進到駕駛室。
“對，收到消息我立馬喊你了，要盡快決定。”
短波無線電的另外一端傳來急促的呼叫聲：“老肖老肖，阿東怎么說？”
“我在！先停船，松絞車！報告網位儀數據！”
前一個是為了防止鋼纜斷裂傷人或損壞船體，后面一個是確認掛底位置和水深。
5號船那一端慌亂的匯報，“水深突然從300米變成110米，底下有暗礁！網衣可能被礁石割破了！”
葉耀東心頭一緊，立即抓起望遠鏡望去，只見3號船離他不遠，船身明顯傾斜，絞車鋼纜繃得筆直，發出刺耳的“吱嘎”聲，而海面上翻涌的浪花中，隱約可見拖網被什么東西死死卡住。
“2號3號4號起網了沒有？”
“2號船正在起網！”
“3號船還沒吊完貨，大概還有一半！”
“4號船剛收網完貨。”
葉耀東立即下達指標，“4號船放小艇，下水查看網具情況！2號3號盡快收網。”
“收到！”幾個船長異口同聲。
過了十幾分鐘后，2號船跟3號船才陸續匯報收完網了。
“2號3號從兩側靠近，用鉤竿幫忙拉網！”
葉耀東也走出駕駛艙，拿望遠鏡朝著遠處。
老肖跟在一旁問道：“剛剛還正興奮這里魚多，沒想到還真的跟你說的一樣，底下危險。”
“這里部分區域海底陡峭、礁石密布，拖網本身就易掛損，即使有探測，但是很可能前一秒深度300米，后一秒深度就只有100米了，這誰也料不準。”
所以他才想著網一網就走，不在這邊逗留，也不準備一直在這邊作業，沒想到拖一網都不行。
是他自大了，還想著憑他的經驗，不至于會翻車。
沒想到他這條船好好的，其他船倒是出意外了。
唉，漁業作業中，掛網事故約占遠洋漁船損失的30，這個也不能怪誰，也屬實是正常現象，再加上這一塊他本來也知道風險比較大。
本身洋流突變就很容易導致網具漂移，有的地方還會有聲吶探測盲區。
是他激進了，剛出來深海，又開了這么久，看到黑潮支流這一塊暖流交匯，有些忍不住想先搞一網試試了。
現在只能盡量補救看看。
老肖安慰道：“先試一下看看能不能保住漁網，盡量了。這一網收貨也很厲害了，都快是近海漁場的兩倍了，其他船收貨肯定也不會差，即使有損失，應該也不虧。”
“先試試看吧，你也開船靠過去看看。”
“好。”
湊近了他也清楚的看到，船工們用長鉤試圖撬動漁網。
而他們這條船甲板上的工人也看清楚了，到底出了啥狀況。
底下工人們指著前方竊竊私語，個個都滿臉擔憂盯著前方。
此時4號船匯報道：“海底暗礁交錯，網衣已被撕開一個大口子，部分沉子綱卡在礁縫里。”
糟糕！
葉耀東擰起了眉頭，潮水開始變向，船體被洋流推著晃動，鋼纜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
老肖緊張的道：“不行！再拉網就要斷了！”
他知道，再拖下去可能導致鋼纜崩斷，橫掃甲板，造成傷亡，或者船體失衡，在洋流中側翻。
不能再拖了，葉耀東板著個臉，“2號3號不用再拉網了，4號小艇回來，5號啟動緊急釋放裝置！棄網！”
不一會兒，“砰！“一聲悶響。
液壓切割器將鋼纜從中間斬斷，整張拖網瞬間沉入海底，價值好幾千的網具，就這么沒了。
幾條船甲板上彌漫著壓抑的氣氛，5號船尤其安靜。
出師未捷身先死。
葉耀東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才道：“是我激進了，這里洋流交匯，本身也比較危險，容易引流突變，底部很多地方聲納也探測不了。應該按照原計劃去到目的地捕撈才對。”
“這也是意外，誰都不想的，這里雖然風險高，但是收獲也大，我們這一網貨收了足足25包，從來沒有這么多過……”
“我們這一網也差不多有26包，剛剛都興奮壞了……”
“我們也有25包半，這里洋流交匯處，資源是真的豐富。”
“是我的失誤，沒有探測仔細，害漁船損失慘重……”
葉耀東嘆了口氣，“就這樣吧，怪不了誰，海上的事都是有風險的，好在只是損失了漁網，這都能掙回來沒事，人沒事就行。”
“剛出來就損失慘重，我……”
“不用多說，就這樣，揭過吧，先匯報一下損失。”
5號船：“網具全損，絞車齒輪受損。原本網中已兜住近萬斤鯛魚和萬斤馬鮫，還有不少的鰹魚，全泡湯了。”
“人沒事就好，黑潮底下地形復雜，也有聲納探測不到的地方，就這樣吧。你這條船就跟收鮮船一塊先跟著吧，等到目的地再一塊裝貨返回。”
他原本還有些擔憂，就那一條收鮮船往返估計都得一個禮拜，而他們現在一網貨都能收那么多，可等不了一個禮拜就裝不下了。
現在這樣雖然損失慘重，但是他前面心里頭的顧忌倒是沒有了，也不知道該咋說好。
“等靠岸后，重新再定制漁網至少也得個把月……”
他們這種大網，漁網動則四五百米定制一張費時間的很，不是直接就能買到的。
“沒事，回去跟我爹說明情況，讓他去定制一下，在這期間，你這條船就跟收鮮船一樣，輪到出海收貨。”
“原本我還有些擔心那一條收鮮船核載不了5條船這么多貨，畢竟來回都得五六天。現在正好兩條船輪流，隔個兩天出發一條，確保能將貨的容納輸送回去。”
幾條船的船長都松了口氣，有安排就好，就怕剛出來就損失慘重，打擊到大家的自信心，還得遭到罰款，承擔責任。
剛剛大家貨沒收上來就聽到有船出事了，都還顧不得喜悅，也沒有往這一層去想，可能一條收鮮船承載不了他們這么多條船，那么多天的貨。
有這話大家心倒是又放了回去。
不過，士氣難免打擊到了。
這也沒辦法，天有不測風云，有意外也是正常。
老肖問道：“那我們現在還是按照原本的航線繼續前行？”
“嗯，該整理魚貨，整理魚貨，船還是照樣前行，收鮮船跟5號船繼續跟著。”
正當船隊準備繼續時，甚高頻里頭突然傳來3號船的驚呼：“東子！聲吶顯示東南方向有超大魚群！”
“往東南方向開去，注意提前用聲納探測海底情況。5號船拖不了網，就開到前面去打頭陣，提前用聲納探測前方海底的地形，隨時匯報，先不要下網，先追蹤。”
東南方向也是他們前行的方向，正好也是順路前行，可以先追著魚群離開這一段洋流突變海域。
幾條船通通動了起來。
而他這條漁船剛動起來，顯示屏上同時也探測到了超大量的魚群正在往東南方向遷徙。
葉耀東望向遠處翻騰的海面，瞇起眼睛，大海就是這樣，剛奪走你的網，又送來新的機會。
他原本已經不想在這一帶下網捕撈了，想著立即趕往目的地，但是奈何碰到了超大魚群，這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過這里確實不安全，保險起見，當然先追著魚群跑離開這一片海域。
“是烏賊，探測到了，是大批的烏賊正在東南方向。”
葉耀東又下達指令，“先不要下網，繼續往前航行追蹤，等我指令再下網，5號船提前先在前面探測。”
底下的工人還在議論剛剛的事，雖然他還沒有下去講，但是該瞧見的都瞧見了。
他讓老肖下去甲板上指揮漁貨的分裝安排，還有準備維護工作，自己則關注著魚探儀掃描出來的圖像。
根據探測到的魚群圖像，操控著漁船前行，順便聽著甚高頻里頭的匯報信息。
直到一個小時后，離開了黑潮支流，聲納探測海底一切正常。
他也按下了駕駛臺的警報按鈕，短促的汽笛響徹整個船隊，工人們瞬間就知道又要下網了，立即開始準備網具。
同時他也向其他漁船發布指令，“準備下網，先用聲納提前探測好，這一回漁船要確保萬無一失。”
等甲板上一切準備就緒后，他才又發號施令。
“下網。”
船尾的液壓吊臂立即動了起來……
有了剛剛在教訓后，這一次大家都分外小心。
葉耀東也拿起望遠鏡觀看著幾條船的分布跟下網情況，隨時聽匯報。
但也沒有忘了關注網位儀，看著漁網慢慢下沉到預定的深度，同時也關注著儀表盤實時監測，還得維護網口高度在目標魚群。
這一波魚群比上一波探測到的有些不一樣，更加密集就算了，而且還是同一種。
他猜測是洋流讓這些烏賊匯聚到了一起，才使得基數如此龐大，覆蓋面如此廣褒。
現在本身也是烏賊產卵的季節，也是東海烏賊物產最豐富的季節。
烏賊本來也是東海四大經濟魚類之一。
“這一大片的烏賊魚群分布有點廣……”
“批量有點大，我這邊檢測到密密麻麻都是……”
“我這里也一樣。”
“看來這一網可能都是烏賊。”
遇到魚群的好處就是一網下去都是同一類的魚貨，而不是一網上來雜七雜八一堆，亂七八糟什么都有的貨。
上一網也是檢測到魚群，不過是小魚群，邊拖邊前行，又碰到其他貨，所以都什么都有。
不過，上來一直處理緊急事，然后又遇到魚群，他還沒去底下看過，剛剛上一網的貨處理的怎么樣。
等他把漁船的作業航行速度調到3節后，老肖也知道已經進入作業中了，處理完甲板上的活就也上來了。
他問道：“貨整理的怎么樣？”
“還在收拾，量太大了，沒那么快收拾完，我覺得下一回船上得再安排四五個人，不然整理貨來不及，人手有些不夠。”
葉耀東點點頭，“知道了，我心里有數，我去看一下，這里給你看著。”
“哎，好，其他船都下網了嗎？”
“剛剛匯報完，說都已經放下去了。”
“這一回得千萬小心點了。”
“叮囑過了。”
“那你先去吃飯吧，我剛剛看了已經做完飯了。”
葉耀東點點頭，先下去瞧一下貨的情況。
輸送帶還在輸送著魚貨，分揀臺周圍的工人們兩只手都同時在扒拉。
宰殺處理臺上堆滿了內臟，魚血沾滿了處理臺。
工人用刀將剛切割了一批的內臟劃拉一下到海里，這時一堆海鳥俯沖而下，搶奪內臟。
葉耀東看著正在放血的琥珀魚，叮囑道：“要盡快放血，不然時間太長了，魚肉要酸掉了。”
“明白，但也得那邊挑出送過來，我們才能及時放血去內臟。”
對面的人搭話，“挑不過來……都在干呢……”
“盡量吧。”
他這下子也知道，剛剛老肖說要增加人手的意思。
分揀不過來，貨太多了，放血都來不及，時間太長的話也是損失。
這還是今天白天，大家都休息過了，人手全部都出動，要是到了夜晚，大家輪流值班休息，可能更干不過了。
他琢磨著，等這一網收上來，就讓5號船的人員重新分配調動一下，反正上面的人現在沒拖網，閑著也是閑著。
先臨時緊急調配一下，事后等回去了，讓他爹再調動幾個后勤的去到船上。
還好他都有多安排了可替換的人。
等看完甲板的情況后，他又搬運著貨去到冷凍艙內。
在冷凍艙內，各類魚貨分層碼放，按品種整齊地堆放在貨架上。
為了確保良好的空氣流通和冷凍效果，他們會啟動冷凍系統，迅速將溫度降低到適宜的儲存溫度。
可惜了他這還沒有急凍設備，韓國打的魚就是比我們打的魚好吃，就是因為有一個急凍保鮮技術。
不然，藍點馬鮫魚應該放到急凍才對。
不過他那條千噸漁船倒是有配備了。
馬鮫魚此時正被攤放在不銹鋼板最上一層，中層是分揀好的鯛魚；下層是筐裝的魷魚、烏賊，觸腕因低溫蜷曲成詭異的螺旋狀；最下面層鋪滿碎冰，摻了鹽防止板結，放著各類蝦。
冷凍艙內不僅要控制溫度，還要控制濕度，儲存魚貨后，輪機長每隔2小時巡查一次，并且要用木屑吸附冷凝水。
不然要是因結霜過多導致短路，半艙魚貨會腐敗發臭。
冷凍艙的低溫白霧漫過他結霜的眉毛，他看了一下又去到活水艙。
前面緊急處理事件，他也不知道有沒有捕到什么珍惜的貨。
這會兒瞧了一下，旁邊的工人也跟他講了一下，有捕上來二三十條石斑魚，有一半還活著，每條有35斤重，正養在活水艙里面。
循環海水系統得用船底水泵不斷注入新鮮海水，這才能保證魚貨得鮮活，活著的石斑魚比死的值錢多了。
葉耀東所有的倉儲間都看了一圈，目測大概剛分揀出來三四萬斤，還有的忙活呢，確實有些人手不足。
之前在近海，一條船配備15個人足矣，現在看來去深海不夠了，得配置到20～25個人左右了。
反正這一趟就當增長經驗，試試水，試過了下一趟就知道要怎么安排。
年代身處不一樣，魚貨自然也不一樣，自然需要的勞動力也有差別，這些都需要設身處地之后才能調整。
等他甲板上又巡視完了后，才上去問老肖。
“其他漁船有沒有說人手不足？”
“有，剛剛2號船提了一句，其他幾條船也提了，大家都沒想到一網上來貨那么多。”
“嗯，晚一點等這一網貨拖上來，把5號船的人員重新調度一下。”
最近不要等，費腦子，可能都得在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