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我帶刀:、、、、、、、、、
月氏部落疆域遼闊,隨著馬車隊伍翻越一個個山頭,連白衍都不記得多少走了多遠后,終于在一片遼闊的平原中,見到數不清的帳篷部落,依靠在一片山脈下。
白衍醒來,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眼,側身看向月氏部落,舒口氣后,回頭伸了伸懶腰,拿起一個斗笠蓋在頭上。
“你這小子,等會記得別亂走,這月氏人,可喜歡欺負外人!”
老大爺沒好氣的對著白衍囑咐道,自從在白衍這個后輩面前折了顏面,老大爺似乎一直耿耿于懷,不過再是介意,也不難聽出老大爺言語中的好心。
在異域他鄉,不認識人就千萬別亂走。
“小子記住了!”
白衍笑道,隨后繼續懶洋洋的靠在馬車上,不過沒多久,隨著愈發靠近月氏部落,隨著四周的羊畜變多,雜亂而稚嫩的聲音,便從前面傳來。
似乎是月氏的古語,白衍聽不懂,在昔日齊國所有恩師之中,唯有一個燕地的恩師,會少許匈奴、東胡語,至于月氏語言,雖說大相捷徑,但作為外族人,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白衍還是很難聽懂,特別是聲音稚嫩,又雜亂不已。
“怎么了?老大爺!”
白衍也注意到老大爺的不喜,當轉頭看到是一群二十多人的孩童時,年紀多是五歲十歲之間,滿臉笑意,忍不住疑惑的詢問老大爺。
“這些月氏的孩童,又來問要東西!”
老大爺對著白衍說道,一路的不滿,在見到那些月氏孩童攔住路,成群嚷嚷,抬手就是要東西,不給東西便不給馬車隊伍過去。
看到這一幕老大爺就忍不住來了火氣,這哪里是要,這分明就是搶。
仗著身后便是自己的族人,故而肆無忌憚的攔路要東西。
中原人與月氏人的區別,在這一刻,格外清晰。
看著那些孩童貪婪不滿足的模樣,老大爺再看著木拖車上,一路懶洋洋的白衍,本來一路走來看白衍有些窩心憋氣,但在這一刻對比之下。
木拖車上,這個叫三子的少年,別提多眉清目秀,別提多順眼!
什么寒士,就算家道中落,那說話談吐,一言一行,都透露著舒適,那是中原底蘊下,其他人縱使千百年都學不來的習性。
“小子,把你的劍藏好,那些月氏的小子若是看上,非要搶奪,到時候你的劍,可不一定能保得住!”
老大爺對著白衍叮囑道,特別是看到遠處有幾名月氏孩童,已經四處掀開木拖車,不斷往后走。
“好!”
白衍有些意外,哭笑不得,但還是很聽話的把木劍藏在一直靠著的布袋內。
很快,待應付好月氏的這些孩童,馬車方才逐漸繼續朝著月氏部落走去,而白衍注意到,馬車隊伍之中,幾乎所有人,神情之中除去疲憊,便是難以抑制的憤怒。
“到底是月氏的后代,和他們的父輩一樣,腦子里只想著不勞而獲,只想著搶奪,真希望這些人,永遠沒有長大的機會,死了才好,以后,也不會禍害中原!”
“禍害中原!呸,都是和他們父輩一樣,欺軟怕硬的人,秦國有大良造在,他們月氏倒是敢南下試一試,當年大良造一把火,燒死他們月氏幾萬人,這幾年你看哪個月氏人敢去上郡。”
“可不是,匈奴、東胡在昔日趙燕之地禍亂,但只要沒聽到大良造的消息,月氏人只敢老老實實的呆在部落!”
白衍靠著馬車,聽著馬車四周,那些泄憤般的議論聲,望著平野遠方,一大片一大片的羊畜,突然張嘴打了一個哈欠,似乎困意再次襲來。
“在想什么,小子!”
老大爺看著白衍慵懶的模樣,忍不住詢問道。
“小子北上之前,家妻已有身孕,還不知取何名!”
白衍對著老大爺說道,隨后就見到老大爺面色錯愕一番,隨后忍不住笑起來。
“怪不得敢孤身北上,投奔外親,感情你小子是有了后,橫豎不怕死!”
老大爺笑容散去,看著前方。
“這月氏人的心性方才你小子也看到了,老夫告訴你,就算你小子的外親有些地位,日后你小子留在這里,估計也好不到那里去,月氏人的孩童到壯年男子、老人,沒一個是好人!”
老大爺說到這里,目光看向馬車上的白衍。
“不過想來你小子若非別無選擇,也不會孤身前來月氏,雖然老夫不知道你的經歷和打算,但老夫也能幫幫忙,老夫會在這里十日左右,你小子若是想好為自己的子嗣取字,便連同住址一同告訴老夫,老夫回上郡,會想辦法托人帶去口信……”
老大爺對著白衍囑咐道。
一路上的少許變扭,在來到月氏部落,這個外族之地后,便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來自心底的善意。
“謝老大爺!”
白衍聞言,頓了頓,臉上露出笑容。
半個時辰后。
月氏部落內,隨著馬車隊伍來到月氏部落之中,白衍也終于有機會,親眼見到月氏人居住的地方。
密密麻麻分布的帳篷,錯終復雜陳列其中,一條直通一座高山下的主干道,是唯一人來人往之地,而就是這般看起來順眼筆直的干道上,兩邊除去商貨攤鋪,卻是能看到不少的女子,被如羊畜一般,綁在木樁旁,有些地方是一個兩個女子,有些木樁旁,卻是五個六個。
酷熱的烈日下,依稀能認出那些女子,皆是中原女子,但傷痕累累,滿是污垢的蠟黃身軀,以及那神志不清的面容,很難想象她們的遭遇、折磨。
或許對于這些女子而言,如今的她們,永遠不再有機會,能像一個人活著。
常年來往,老爺子等人,早已經看得麻木,少許不忍的神情,也在目光中轉瞬即逝,在白衍錯愕失神之際,老爺子還不忘提醒白衍別多事。
進入月氏部落的營地后,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就連白衍得知那些女子以及奄奄一息的孩童,很大概率,會被殘忍折磨致死后,被月氏人分食,都瞬間沉默下來。
“被月氏、匈奴、東胡這些部落擄到北方,就是這個結局,誰都沒法辦改變,千百年來皆是如此,一千年前的中原王朝無力對付北邊這些游牧部落,一千年后的今日,還是如此!北邊這片容易讓人迷失的疆域,向來都是中原大軍的禁地,周王遷都,李牧固守,看看遠方那邊的代地、雁門五郡,大良造不在,匈奴、東胡便南下劫掠,沒有人可以管,也沒有人管得了!”
許是看到向來開朗的白衍,默不作聲起來,老大爺臨別之際,告訴白衍,日后還要在這里生活,就別多管閑事,要學會看淡這些,要學會隱忍。
哪怕是被月氏那些孩童,十多人圍聚在一起欺負,搶奪,吐口水,全都嘲笑著起哄!
哪怕是看到那些中原女子,如人畜一般的被圈養在木樁、圍欄之內……
“多謝老大爺!”
來到一個帳篷面前停下后,白衍看著眾人忙碌卸貨起來,聽著老大爺好心的勸告,拿起佩劍,抬手對著老大爺打禮。
本是準備談笑著告別,然而來到月氏后的見聞,笑不出來的白衍,只能簡單的對著老大爺行禮感激。
禮畢后,看向老大爺一眼,見到其他人帶著一個月氏男子過來,磕磕絆絆說著變扭的月氏話,在月氏男子點點頭后,示意白衍跟他走。
白衍對著其他人打禮后,就跟著這名月氏人離開。
一路上。
白衍手持佩劍跟在月氏男子身后,面對四周來往的月氏人,時不時投來怪異的目光,并沒有在意。
也不知道的走了多久,拐了多遠,前面的月氏男子,方才帶著白衍來到一個帳篷。
男子板著臉,指了指地上,示意白衍不要亂動,隨后便朝著帳篷走去,說了一些月氏話后,瞬間就看到帳篷內,走出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原男子。
中原男子看到白衍,一臉錯愕,隨即與月氏男子說了些什么,月氏男子似乎十分尊敬這個中原男子,點點頭后,轉身就離開。
看到月氏男子離開,中原男子連忙邀請白衍進入帳篷,神情盡是尊敬,若是方才那名月氏男子見到,一定會傻眼。
“可有信物!”
帳篷內,中原男子看向白衍。
白衍隨后從懷中,掏出自己的將印,而在見到將印的那一刻,中原男子徹底震驚在原地,回過神后,便誠惶誠恐的向白衍輯禮。
“荀蓋,拜見大良造!”
荀蓋做夢也不敢想象,秦國大良造白衍,居然會孤身一人,前來月氏這里,這膽子怕全天下,也沒有第二個人。
這里可是月氏!
當年白衍在高奴一把火,燒得月氏部落盡是哀嚎,平原天空,皆是哭嚎之聲,荀蓋不敢想象,若是月氏人知道白衍已經來到這里,會不會蜂擁而上,抓住白衍烹了,所有人吃其骨肉,以瀉心頭之恨。
“羌瘣是否已經生有異心?”
白衍對著荀蓋拱手回禮后,便開口詢問道。
荀蓋本是荀氏偏遠支脈后人,此前荀朔在游走月氏后,便動用商賈人脈,幫助荀蓋在月氏穩住腳,這也是白衍為何一到月氏,便來見荀蓋的原因。
荀朔的人,白衍自然相信。
“是!”
荀蓋神情凝重的點點頭,隨后告訴白衍,暗地里他曾派人煽動商賈,去見過羌瘣,勸說羌瘣去逼迫月氏央金出兵,幫助秦國。
而羌瘣……直接把那人給殺了!
“大良造……”
荀蓋本以為白衍聽到這個消息后,定會皺眉,神情擔憂,然而事實卻是,白衍聽到后,反而舒展眉頭,似乎松口氣。
這下把荀蓋都給搞蒙了!
這明明是一個壞消息,為何白衍卻露出這般神情。
“吾要去見央金!”
白衍看向荀蓋,隨后把將印交給荀蓋,讓央金得知后,安排見面。
“大良造,不可,若是央金得知大良造在此,恐會對大良造下殺手,如今在月氏人眼里,除去大良造,月氏便可南下劫掠!”
荀蓋誠惶誠恐的勸說道,急促的呼吸中,額頭都有些冒汗,生怕白衍在月氏,在他這里有個閃失。
“告訴央金,羌瘣反叛秦,不過是秦國朝堂內,郡縣分封之爭!羌瘣想要成為羌族王,皆是秦國宗親之慫恿,眼下羌族絕不敢與秦國為敵,而若是秦國同意羌族立王,月氏西有羌族,東有逐漸壯大之匈奴,南有秦國,可有利否?”
白衍輕聲說道。
荀蓋聽到白衍的話,神情一愣,隨后思索數息,徹底一震,連忙看向白衍點點頭,眼神驚嘆之余,示意白衍在此稍等,他這就去想辦法求見央金。
看著荀蓋的身影離開帳篷,白衍轉過頭,來到木桌后,跪坐下來。
羌瘣的背叛,白衍心中,早已有所猜測。
羌瘣昔日乃是秦國大將,連同羌族一起,本是秦國下令其幫助央金奪回,并且掣肘月氏,而此番匈奴、東胡南下,月氏竟然毫無舉動!
羌瘣送回秦國的消息,雖是正常,但卻不足以排除白衍的懷疑。
如今來到月氏后,終于是證實羌瘣已經心生異心。
白衍看著木桌上的毛筆、竹簡,忍不住拿起毛筆,落筆前,目光中,仿佛浮現當初在咸陽之時,與羌瘣、李信二人,一同飲酒的場景,昔日的羌瘣、李信,臉上意氣風發,酒爵間豪言壯志,心懷儻蕩。
數年之后,沒想到都已改變。
“臣至月氏,聞羌族生變,瘣有異心,恐因封王之念……”
白衍在竹簡上,書寫著要送去咸陽呈送給嬴政的書信,把北邊外敵的隱患,詳細清晰的告知嬴政。
想到嬴政那日在書房喊住自己,說的那句話,白衍停下筆墨。
如今功成名就,封君拜將,妻美妾賢,一切都已擁有,白衍其實也曾有過猶豫,是否還要這般冒險,這般拼命,而隨著來到月氏,看到的那些場景,聽到的話。
再想到雁門的一個個百姓,那些麾下將士的信任,還有戰死在高奴、云中的將士,一個個數不過來的墳冢。
猶豫散去,白衍心中僅有堅定以及徹底立下決心。
即便是嬴政開口,即便是有性命危險,但白衍與北邊這些外敵,只有不死不休,這是白衍一路走來,所背負的使命,這輩子都是如此。
若是此番出現差錯……
白衍清秀的臉頰上,這段時日風吹日曬,稍微有些泛黃,而思索間,臉頰露出笑意之余,神情也是坦坦蕩蕩,最終在竹簡最后面,寫下一句話。
“王厚信,臣之幸,此番若臣不能復回咸陽,臣亦不悔!”
白衍寫完后,收起竹簡,想到還未曾給尚未出生的孩童取名,于是想了想,也寫下一個字,過幾日,托付給老大爺帶回去。
“執!”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