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酒吧。
格洛麗亞仰頭將辛辣龍舌蘭一飲而盡,直接干掉了一只強尼銀手。
喝完后,她放下酒杯,連忙用手捂住嘴,輕咳了幾聲,似乎是被酒杯中的辣椒味給嗆到。
格洛麗亞好不容易緩過勁頭來,才松開了手,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唐先生,見笑了。”
唐宇同樣將‘強尼銀手’一口悶掉,味道確實辛辣無比,在龍舌蘭里泡辣椒,也只有強尼的歪腦殼想得出來。
他覺得任誰第一次喝這酒都得咳嗽,等格洛麗亞抬起頭時,發現她的臉頰已經浮出些許熏紅。
“習慣就好,有時候人生就像這杯酒,啤酒的酸甜,龍舌蘭的苦辣,都攪在里面了,你說不上來是個什么味,總之上頭。”
格洛麗亞若有所思,然后認真問道:“唐先生,是經常來這里嗎?”
唐宇放下手中酒杯,有些感慨:“嗯,以前來得多,現在來的少了,這歡迎你這樣的中間人來談生意,不太歡迎我這樣的公司的來喝酒。”
他想到,既然都到來生了,正好給格洛麗亞盤一盤中間人這條道上的規矩,算是再扶她一把。
“你以后和來生打交道的地方多,特別是羅格,有些道上的規矩多少要知道一些。”
其實。
只要在夜之城生活的人,都聽說過來生酒吧傳聞,尤其是來生女王羅格。
幾乎所有雇傭兵都想從羅格手上接活,因為全是大活,沒準就能一夜成名、暴富不已。
來生是交易、委托、買賣、情報的天堂,這次委托方來自于流浪者部落,特意選在來生酒吧,足以說明來生的招牌,已經遠近皆知。
格洛麗亞感到有些詫異,明白唐宇是準備教導她,神情隨即認真起來。
唐宇繼續解釋道:“中間人,簡單點說,就是在金主和雇傭兵之間,牽線搭橋的中介。”
“夜之城的中間人可不少,分成三六九等,真正能上臺面玩得轉的,就那么幾個而已。”
“像羅格這種實力的自由中間人,整座夜之城找不出第二個,但即便是她,某些時候也不得不受公司掣肘。”
“從前那個自由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如今沒有公司背景,已經很難躋身中間人這行,踩出一塊地來。”
格洛麗亞童孔微微驟縮,沒想到堂堂來生女王羅格,也會受到公司影響,她可是夜之城最強的中間人,可見公司勢力滲透之深。
她知道,如果沒有唐宇提攜,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踏進中間人這行,不由聽得愈發認真。
唐宇為了解釋得更清楚明白,便用中間人法拉第作說明,之前她交鋒過的。
“比如,你之前打過交道的法拉第,他背靠軍用科技,某種程度更像是公司的代理人,發出的委托也基本和公司有關,還算不上夜之城真正意義上的中間人。”
“因為真正的中間人并非無根之萍,每個中間人都有自己的地盤,掌控一帶的資源與情報,僅僅是給公司找人干活,多少差了點意思。”
“即便是在世風日下的年代,中間人要想在這行站穩腳跟,也必須恪守‘誠信合作’的規矩,在法律都被踩在腳下的夜之城,你的名聲就是你的招牌。”
格洛麗亞聽明白了,領會唐宇的潛臺詞是,她要想成為真正的中間人,就不可能只依靠唐宇的力量,還得有自己的人脈與實力。
唐宇隨手舉了幾個例子,好讓格洛麗亞知曉幾方中間人勢力。
“就拿這次委托來說,流浪者所生存的惡土上,達科塔便是其中一位中間人,她從不背叛雇傭兵,但也從不允許別人背叛她,去惡土少不了和她打交道。”
“而在夜之城市區內,說得上名號的中間人就更多了。”
“威斯特布魯克的中間人岡田和歌子,是個文質彬彬的老太太,跟虎爪幫關系匪淺,善惡不拒。”
“海伍德的中間人塞巴斯蒂安神父,曾經在瓦倫蒂諾幫當過牧師,但凡敢在他面前晃蕩半個臭字的,都被送去見了上帝。”
“活躍在市政中心的中間人戴諾蒂諾維奇,人脈很廣,和公司、媒體、雇傭兵、街頭小子都打得火熱,走私各類違禁玩意,身價不菲。”
“此外,還有不少實力尚可的中間人,游跡在夜之城大街小巷。”
“你住的圣多明戈便有位中間人,‘老船長’穆阿邁爾,通常做些小任務。”
唐宇所說的中間人,全部都是他曾經打過多次交道的,但凡能在夜之城混出點響亮名頭,基本都有自己的勢力范圍與派系。
格洛麗亞聽完后,神情漸漸肅然,未曾想中間人這行竟有如此多門道。
現在的她,和這些老道的中間人比起來,差距真的還很大。
她所有依仗全部來自唐宇一人,要想真正走上夜之城舞臺,還需要更多努力。
唐宇說這番話不是在給她壓力,而是要讓格洛麗亞明白,如果真的想幫得上自己,就要做好充分心理準備,去迎接挑戰。
他完全沒打算真的讓格洛麗亞靠自己,在夜之城硬劃出一塊地盤來。
而是期望她,在真的有機會執掌一方勢力時,有能力去坐穩掌權。
至于這個機會,自然是唐宇來為她籌謀,將她親手送上夜之城的中間人舞臺。
格洛麗亞看著唐宇,神情專注,誠懇地說道:“謝謝,唐先生,您真的教會我很多,我會抓住機會努力的...”
唐宇是個看行動看結果的人,好話多說無益,直接起身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包廂等。”
三人離開吧臺,走進提前預定好的包廂。
來生酒吧的包廂,安全性與隱蔽性都是一流,信號屏蔽,物理音聲隔絕,所有談話內容都走不出這間包廂,除非自己說漏嘴。
三人分坐包廂一側,桌桉上放了些飲品果料。
薩沙坐在唐宇的右手邊,好奇地打量著包廂,伸手摸了摸皮質坐墊,似乎對此另有所感。
唐宇注意到她的舉動,但沒有作聲。
格洛麗亞坐在唐宇的左手邊,查看了下,就快到約定時間,委托方應該快來了,于是向唐宇主動說了個情報。
“唐先生,瑞吉娜瓊斯已經從新聞54臺離職了,她察覺到情況不對,軍用科技正在安排特工調查上次大曝光事件。”
“為了避免被發現,所以她銷毀痕跡資料后,離開了新聞臺,現在開始單干,主要是想做些販賣情報和各類新聞的事。”
“據她自己的想法,是要繼續調查賽博瘋子事件,想研究出一些干貨。”
唐宇點點頭覺得合理,瑞吉娜瓊斯走上這條路,是因為大曝光的事情。
軍用科技吃了荒坂一招,肯定會調查內鬼的事情,瑞吉娜瓊斯辭職是明智的,否則懷疑到她身上,不死也要脫層皮。
忽然,包廂門口傳來腳步聲,兩道人徑直走了進包廂。
唐宇循聲看去,發現對方衣著簡便,牛仔褲搭配無袖夾克,很典型的惡土流浪者風格,只是戴著醫護面罩略顯奇怪。
兩人走進屋后,包廂閘門自動關上,會談模式開啟,信號屏蔽設備啟動。
其中一位個子高大的勐漢,嗡聲問道:“你們誰是格洛麗亞?”
格洛麗亞示意二人坐下談,然后大大方方說道:“我是,現在你們可以詳細談談這次委托了。”
勐漢沒有坐下,而是主動站在了一邊,等身前一位長者落座。
長者戴著老式牛仔帽,帽檐已經褪色脫線,顯得有些破舊,打量了一番三人后,嗓音沙啞地開口說道。
“既然沒弄錯人,我也就直話直說了,這次委托需要到我們部落去完成調查。”
格洛麗亞察覺到這件委托的蹊蹺,反問道:“你的意思是要去惡土。”
她知道,流浪者大多集聚在惡土之上生活,拾荒、劫掠、盜殺等等猖獗不已,更是經常上演部落沖突,危險至極。
如果要去惡土上完成委托,麻煩恐怕不小。
牛仔帽長者坦然回道:“確實如此,因為我想調查的事就發生在我們部落,這件事迫在眉睫,我們試著找過幾位中間人,最后是瑞吉娜瓊斯,向我們推薦了你。”
格洛麗亞穩住陣腳,隱約猜到這件事和對方戴醫用口罩有關,認真詢問道:“你們部落發生了什么事情?”
牛仔帽長者哀嘆了一口氣,語氣沉重異常。
“這件事說來,我們也覺得奇怪,最近一段時間,我們部落成員,開始接二連三的莫名其妙死去,完全找不出死因。”
“最開始,我們以為是水源出了問題,但換了一處干凈水源后,還是有人繼續感染死亡。”
“后面我們懷疑感染病,是通過空氣傳播,又戴起了醫用防護口罩,仍舊沒收到什么效果。”
“我們找了很多辦法,試圖弄清楚族人死亡真相,但沒有絲毫收獲。”
“為了防止引發新的感染,只好將尸體堆積到遠離部落、遠離水源的地方。”
“詭異的是,堆積的尸體,到第二天就會消失,根本找不到去哪了。”
聽到這,唐宇也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感染病、尸體不翼而飛,種種跡象都在表明,這個部落被盯上了。
牛仔帽長者難掩心中積郁,顯然部落成員的不斷死亡,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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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們就安排人去查看情況,想知道尸體到底去哪了。”
“卻沒想到更令人痛苦的事情發生了,派去的族員在第二天同樣下落不明,等派人找到他們時,早已死在荒漠之中,只剩一副副殘渣肉骨。”
格洛麗亞臉色有些發寒,不由想到那副場景,月黑風高的惡土之上,恐怖橫行出沒,肆意收割部落人群的生命。
唐宇微微皺起眉頭思索,問題的關鍵在于,為什么感染后的尸體會失蹤?
而且看守的人也死了,只剩尸骨殘骸。
難道真的是賽博喪尸?
感染病死去的人在深夜慢慢蘇醒,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趁看守的同伴不注意,一擁而上分而食之。
吃飽喝足后,這群賽博喪尸四散而逃,游蕩在廣袤的惡土之上。
想法倒是不錯。
唐宇很快打消這個玩笑念頭,見多識廣的他,還沒見到哪家公司能研制出T病毒。
這個部落之所以出現如此離奇的死亡,必然是另有蹊蹺。
牛仔帽長者見格洛麗亞閉口不言,似乎以為對方不太相信自己所說。
他拿出一張微型芯片,放在桌子上遞到格洛麗亞身前,然后說道。
“我們拍下來了一些照片和視頻,你們可以看看,再做決定。”
格洛麗亞拿起芯片,放進生物神經插槽,義眼光圈轉動,開始讀取內容。
片刻后。
格洛麗亞讀取完畢,臉色顯得有些沉重,然后朝唐宇點點頭,表示對方所說都是真的。
這份委托接與不接,還得看唐宇的意思。
唐宇分析道,這件事大概率牽涉到公司,感染病和偷尸體,怎么看都像是在搞什么藥物研究。
至于具體是什么藥物研究,得去了他們部落現場才能查個明白。
牛仔帽長者也知道這件委托很難,畢竟沒人會想沾這種活,于是懇請道。
“我們愿意付足額甚至雙倍酬金,只要你們能調查出死亡原因,一切都好商量。”
“如果你們愿意派人來我們部落,即便沒能調查出來,三萬歐金作為定金,就算是你們的補償。”
“另外,這是我們部落現在所處地址,離城郊不算太遠,所以還請酌情考慮。”
牛仔帽長者將部落地址傳輸給格洛麗亞。
三萬歐金,不算一筆小數目了,即便沒什么收獲,也算穩賺不賠。
但酬金越高,風險往往也會越大。
唐宇判斷,這種傳染病不是空氣、水源、接觸等方式傳播,如果傳播媒介是這類高強度,恐怕整個部落的人都死絕了。
他懷疑是食物中毒,或者準確的說,是食物投毒。
流浪者部落食物來源不一,大多數成小股出行尋找物資食物,既有搶掠而來的,也有拾荒而來的。
如果是有人故意投毒的話,死一部分人完全符合表征邏輯。
唐宇問道:“部落死者與死者之間,存在什么必然聯系嗎?”
牛仔帽長者看向唐宇,從格洛麗亞頻頻看向他的舉動來看,這位應該才是正主,于是鄭重說道。
“死者基本是一家子,偶有單個的,但家與家之間不存在太多聯系,部落比較大,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和諧。”
唐宇聽到他的話,基本坐實了心中的判定。
這個部落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極有可能是被某個勢力當成了試驗品,精準投毒致死,然后拖走尸體回收繼續研究。
循環往復。
只有實驗成功,死亡才可能避免。
如果實驗不成功,照這個情形下去,這個部落即便沒死絕,也會人心渙散,用不了多久便潰逃了。
沒有部落的流浪者,想在惡土上生存,是極其艱難的,搞不好就碰到亂刀會的人,被削成棍子,掛在車上當祭品。
唐宇隨口問道:“你們部落規模多大?”
牛仔帽長者應聲回道:“原本是一千三百四十九人,現在因感染已經死去了四十人,有些部落成員擔心生存安全,連夜逃離了上百人。”
他說完,忍不住開始涕淚落下,捂住鼻口啜泣,頓時老淚縱橫,自責不已。
旁邊的勐漢似乎想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求助看向唐宇。
委托已經交代清楚,調查感染死亡原因。
唐宇心中有了七八成把握,即便調查不出來,但也算不上有多危險。
但他真正想考驗的是格洛麗亞,看她有沒有這個膽量接下這件恐怖的惡土委托。
格洛麗亞見到牛仔帽長者啜泣,心情復雜萬分,顯然這件委托的難度不小,感染病、尸體失蹤、部落潰逃,如果不調查清楚這件事,一個上千人的部落可能就此消亡。
她從內心來講,是看不下去的,想要幫助對方從漩渦中脫身。
可現在的她作為中間人,不能只憑感情用事,在事情沒有考慮清楚前,貿然承諾對方,既是對客戶的不負責,也是對雇傭兵的不負責。
沒有詳盡的情報,會導致雇傭兵的工作,陷入極大被動。
格洛麗亞陷入了苦思冥想,試圖找出委托里的關鍵所在。
她試圖摒棄一切情緒,只關注于委托本身,大腦快速運轉,思想逐漸開始沸騰。
感染病、尸體失蹤、傳播途徑等等要素,在她腦海里拼湊,想要解出一個完美答桉。
突然。
格洛麗亞的雙眸閃過一絲神光,似乎瞬間想明白什么!
她立即回頭看向身旁的唐宇,眼神充滿信心,但仍舊想先從他這尋求肯定。
剎那間。
格洛麗亞的目光,迎上了唐宇的目光,炙誠而熱烈。
唐宇沒有任何言語,只是靜靜地平視著她。
格洛麗亞微微愣住,沒有像以前那般,得到唐宇明確的首肯。
但她很快明白過來,這是對她的考驗,是決定她信心的考驗。
唐宇已經送了她最初一程,剩下的,她要靠自己摸著過河。
格洛麗亞讀懂了唐宇目光的含義,這一步她不能退縮,因為這是她有信心、有把握的一次選擇。
她像是得到最大的支持,不再遲疑,看向牛仔帽長者,直言道。
“這件委托。”
“我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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