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光著腳踩在地上拉開了窗簾,萬丈金光照一瞬間涌了進來,天邊的云霧流動著。
沉珂打開了窗戶,寂靜的世界一下子變得熱鬧非凡,像是打開了世界的開關。
風微微有些大,她那一頭卷毛開始胡亂的飛了起來。
沉珂深吸了一口氣,去衣帽間里拿了那套他們特桉組日常不怎么穿警察制服,走進了浴室當中。
等洗完澡,她認認真真的穿好了衣服,對著鏡子用手撫平了每一處的褶子,方才走了出去。
“你怎么還在這里?”
沉珂聽著廚房里發出的聲音,不由得探頭看了過去,只見齊桓系著圍裙,有些睡眼惺忪的站在里頭,他的頭發還沒有來得及梳,有幾根毛亂糟糟的豎了起來。
聽到沉珂的話,他揮了揮手中的大湯勺,“我煮點醒酒湯,你放心我手藝不錯的。”
不是齊桓自夸,他煮醒酒湯的手藝一絕,因為從前巡邏的時候,不知道撿了多少醉鬼。那就跟奈何橋邊的孟婆一樣,一人免費發一碗,南江的醉鬼喝了都說好。
沉珂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已經打掃干凈的客廳。
不等她發問,齊桓又道,“黎淵去買早餐了。馬局給我們組放了大假,讓我們好好修整修整再歸隊,一會兒吃了早餐,要不要一起去看陳隊?”
齊桓說著,關掉了爐子上的火。
正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沉珂嘴角抽了抽就見黎淵拿著鑰匙自來熟的走了進來。
“哈哈,老沉,你醒得正合適啊!熱騰騰的剛出鍋的小籠包,絕了!”
見沉珂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手里的鑰匙,黎淵嘿嘿一笑,“我這不是怕敲門聲音太響把你吵醒了么?”
他說著,將一個紙袋遞給了齊桓,“你要的洗漱衣物啥的,車鑰匙就在袋子里。”
齊桓取下圍裙,接過那袋子,詢問的看向了沉珂,“方便我用一下嗎?”
家里不止一個人衛生間,沉珂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齊桓得到了允許,提著袋子就去洗漱了。他的車就像是一個移動小家一樣,什么都準備得很齊全,用以應對巡邏時遇到的各種突發狀況。
包子滾燙滾燙的,一口下去里頭的湯汁簡直要飛出來,沉珂燙得瞇了瞇眼睛。
齊桓將一瓶冰鮮奶打開,遞給了沉珂,他看了沉珂的手機一眼,想了想還是說道,“沉珂,你舅舅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最近一段時間,一定有很多流言蜚語。”
“就算是局里,也肯定有很多討論的聲音。”
他正說著,就感覺腿上一疼,黎淵踢了他一腳。
齊桓卻是沖著黎淵搖了搖頭,“正因為我經歷過,所以想要告訴沉珂,讓她有一個心理準備。”
他鮮少會說,但是張培明去世之后,他的人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就像是不要門票的猴子,會有很多人來參觀他,對他指指點點的。
說什么的都有。
真正的朱獳,星河桉的兇手,科慧的總裁,沉珂的舅舅……無論是哪一條,都是爆炸性的話題。
媒體會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至;認識你的不認識你的,都會將你當成談資。
沉珂沖著齊桓點了點頭,“嗯,沒事,機器人沒有裝載為這種事情困擾的功能。”
畢竟,她在二十年前,已經經歷過一次了。
流言蜚語只會傷到在乎別人看法的人,而她從來都沒有在乎過。
“吃完飯我有事情要辦,等晚一些再去看陳隊,你們不用等我了。謝謝你們的酒,我沒事。”
摩托車昨天留在別墅那邊了,沉珂開了車上了盤山路,一路朝著墓園駛去。
因為不是年節,又是工作日的早晨,來這里的人不多,一路都通暢得很。山中的風帶著清新與涼意,讓人深刻的感覺到了秋天已經到來。
山林間種的都是松柏,倒是有一種青山綠水之感。
沉珂將車停好,抱著一束花下了車。
墓地里干干凈凈的,還殘留著上一回中秋時,她同舅舅陸曳還有葉朗來這里唱生日歌留下的痕跡。
她看著墓碑上陸慧同沉照堂的名字,心中好像有萬千話語想要說,到了之后,卻還是變成了一片沉默。
沉珂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就這么過去了半個小時,她方才行了一個標準的禮,一如她穿上這身制服的第一天一般。
下山到岔路口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送葬的隊伍。
墓園的守墓人,像是一個交通警察一樣,正在那里指著路。
南江這邊的風俗習慣,上山下葬是在早晨。從前的時候,是孝子賢孫圍著棺材轉,然后挑夫起棺上山安葬。如今不時興土葬了,火化之后便是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也有那將骨灰盒裝進棺材里,像從前一般遵循舊禮的,也有直接就送骨灰盒上山的,各有各的想法。
“別走錯了,走這邊,是在這邊山上。上頭有工作人員指引,千萬記得確認分區,不要搞錯了。”
守墓人是個聲如洪鐘的老頭兒,他面有紅光,十分的健朗,每一根汗毛絲兒都寫著不信鬼神四個字。
被他這么一喊,走在隊伍最前頭顫顫巍巍的遺屬,在脖頸之間摸了摸,像是陡然認清了現實一般,大哭起來。
沉珂靜靜地看著,一直到整個隊伍都消失看不到了,這才開車離開。
車輛直接駛入了市局,等她一下車,門口的大爺便三步并作兩步的跑了過來,他看了沉珂一眼,見她神情跟平時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變化,先是一愣。
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了臉,將手中一個小塑料袋遞給了沉珂,“我老鄉從家里帶來的,今年的新栗子,用糖炒過了,給你吃……咳咳,給小齊警官吃,他今天不是沒來嗎?”
沉珂看著手中的炒栗子“哦”了一聲。
大爺見她不開竅,有些恨鐵不成鋼,“給你吃!你不要傷心,人生長著呢,沒有過不去的檻,實在不行,我把你當親閨女。”
沉珂下車鎖門,沖著他擺了擺手,“大可不必,我怕你繼承我的房產。”
大爺先是一怒,罵道,“好心當成驢肝肺,我是那樣的人么?”
隨即反應過來,又是高興又是不好意思起來,“謝謝就說謝謝,怎么還拐彎抹角的祝我長壽呢!”
等走到保衛室,他腦子一轉,又開始糾結起來,不是,沉警官該不是罵他是個孫子吧?要不啥繼承不繼承的呢?
鑒于大環境如此,
那頭門衛大爺糾結得掉了一兩頭發,沉珂并不知道。
她徑直的去到了一枝花的辦公室,她們組長已經調職了,一枝花升了職,這會兒已經有獨立的辦公室了,算起來是他們這一輩人當中,頭一份的。
“查阮氏,你一起嗎?”沉珂開門見山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