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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一閃而過,沈珂還沒有來得及發問,就聽到張局說道,“你們先出去吧,陳末留一下。”
沈珂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看了張局的嘴角一眼,他今天中午吃的是紅燒肉。
等人都出去,張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培明要是還在,也跟沈珂一樣吧,年輕人總以為自己是救世主。”
陳末難得沒有捧哏。
他是跟著張局的老人了,剛進警隊的時候,張局還帶過他。
張培明是張局的獨生子,已經去世了。
“老陳啊,咱們市局卡在中間,下面有分局派出所,上頭還有省廳的領導。局里呢,局長也不止我一個。按照正常的流程,咱們只有在發生大案要案的時候,會臨時成立一個專案組。”
“特案組,是我力排眾議,頂著巨大的壓力,一定要弄的。為什么呢?他們不知道,你應該知道的。我就要退休了,功過什么的,我們這種小人物,不值得評說。”
張局說著,示意陳末在一旁坐下來。
他的確是上了年紀了,不光頭發花白,就連胡子都白了。
平時見人的時候都是精神奕奕,中氣十足的,這會兒屋子里只有二人,又是在想起死去的張培明的時候,陳末頭一回從老領導的身上,感受到了老去。
陳末想著,鼻頭有些發酸。
“樹大招風,剛過易折。沈珂進了警隊之后,明明考入了市局,我為什么要把她扔到老鄭那里去?她是天才,是高材生,家財萬貫,什么都不缺!缺的是基層的經驗。”
“現在經驗積攢夠了。可這樣的人,就是容易心高氣傲,鉆牛角尖,像走鋼絲一樣。”
“陳末,說句不該說的。”
“人啊,就是喜歡造神。事情攤到自己頭上的時候,都祈求神明的庇佑,不顧神明的為難。”
“人啊,也喜歡摧毀神。墻推眾人道,神明曾經為了他們才越的界就成了不可饒恕的罪過。他們會拿著放大鏡,來一條條的細數你犯下的過錯。”
“沈珂查案很厲害!這一個星期來的案子,換做是你,你能這么快查清楚么?”
陳末搖了搖頭,他不能。
他在警隊干了許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厲害的破案率。
“對吧?可她是人,不是神,是人有缺陷。開始出去的時候,她那表情你看見了,我就差拿牙簽趕緊剔剔牙,生怕她要來一句,你今天吃了紅燒肉沒刷牙了!”
“這孩子救了多少人,就得罪了多少人。”
陳末聽著,無奈的笑了起來。
跟沈珂相處了這段時間,他算是深刻的體會到了。
“這么好的孩子,她就是天生的警察,她不應該早早地夭折了。”
陳末嘴巴微張,張局這話說得有些嚴重,沈珂雖然辦事很著急,但她心中其實很有章法。
“張局”,陳末剛準備為沈珂辯解,就被張局打斷了。
“沈珂自己在追查星河路十八號的案子……”
“老陳,特案組都是千里良駒,而你就是那個要拽住脫韁野馬的人。”
從張局辦公室里出來,陳末的腦子里還都是那句,沈珂在追查星河路十八號案子的話。
若是劍走偏鋒慣了,等到了日后為自己父母報仇的時候,沈珂又會怎么做呢?
陳末一邊想著,一邊朝著特案組的門口走去,剛剛湊近,就問到了屋子里頭一股子重重濃郁的香味。
“陳隊,快來啊!就等你了!今天我們吃大戶!沈珂請客!”
陳末瞧著黎淵那張熱情洋溢的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慢慢地走了進來。
辦公室的白板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張長條的桌子,在飲水機旁邊的角落了,堆了一大堆汽水飲料,還有方便面和自熱米飯,還有各種零食。
在那長條桌子上,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外賣。
“過年呢?還打年貨!”陳末指了指那堆吃的。
齊桓給陳末遞了碗筷,笑瞇瞇的說道,“我車上搬下來的,以前夜里巡邏用的,這不是現在進了特案組用不著了,不吃放過期了。”
“對了,我還定了個冰箱,到時候咱們冰冰西瓜,冰冰飲料!”
陳末剛想說太扎眼了,就見黎淵跟趙小萌已經歡呼出聲了,就連沈珂眼睛都在到處看,看哪里放冰箱合適。
他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說道,“都被罵得狗血淋頭了,你們倒是好,還這么傻樂呵!”
“陳隊,你不懂,張局這是心疼我們,給我們補周末的假呢!三天不上班,多美好啊!”黎淵說著,咕嚕嚕的喝了一口汽水,整個人都暢快了起來。
“陳隊,我現在老后悔了,我剛剛就應該錄下來回去好好學學,中華語言的博大精深!”
陳末一口水剛到口里,差點兒沒有被嗆死,他等著了黎淵一眼,“你貧,你貧,你就貧!沈珂還沒有說話呢!”
他說著,看到沈珂嘴巴動了動,立馬說道,“閉嘴!等我吃完再說!”
沈珂家陳末中氣十足,沒有被張局單獨施加酷刑,眼睛里也帶了笑。
“知道了!等一會兒去曬太陽宣傳反詐的時候我再說,透心涼”,沈珂認真的說道。
桌上的人一聽,頓時笑了起來。
什么鬼!他們現在就透心涼了!
瞅瞅外頭的日頭!人都能曬得出油來!
到底是在辦公室里,眾人也沒有太過放肆,很快的就解決的午餐,清理干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珂打開了辦公室里的臺式機,一枝花送給她的另外一個西瓜,還放在桌子底下。
待辦事項空空如也,劉瑩瑩的案子整個移交給了刑事一組的同事們。
她靜靜地坐在那里,思緒難得有些放空。
她想著,偷偷看了齊桓一眼。
他正打著電話,應該是要去尋個新的廣場舞點,完成工作指標。
張局透過她的眼睛,看到的人是誰呢?
是不是他的兒子張培明?
還有齊桓開始的那一句“爸”,開始在張局辦公室里的時候,他們都震驚脫了下巴。
以為齊桓逗樂子呢!
可如今一想,那個“爸”字,叫得是那么的自然……
沈珂想著,在系統里搜起了張培明的名字。
她點開了一個卷宗,正是張培明的死亡案,她定睛一看,在那卷宗里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卻又在意料之中的名字:齊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