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這樣啊？你不是跟我說，你等下就回來嗎？你為什么沒回來？你為什么要走？！”
蘇萱低頭，便看見少年泛紅的眼和身上單薄的衣裳。
“怎么不穿個外裳在出來？”
“為什么要走？”
少年緊攥著她的手腕，整個人微微顫抖，不知是凍得，還是氣的。
她心有不忍，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我會回來的。”
樊棟一副要哭了的樣子。
“可你剛剛也是這么說的。”
蘇萱心有愧疚，遲疑半晌，到底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誰要你的對不起？！誰稀罕你的對不起？！”
少年近乎抓狂的大喊，眼眶里卻有晶瑩閃爍。
蘇萱心下密密麻麻的疼起來，好聲好氣的道：“我還會再來的，再過些日子，你生辰，我一定會來的。”
少年眼眶紅的厲害，鼻尖也跟著紅，不知是凍的，還是酸的。
“烤地瓜你不吃了嗎？”
蘇萱替他籠衣服的手一頓，須臾，輕輕搖頭，“今天就不吃了，下次再吃。”
少年眼眶又紅了幾分，就連說話都帶著幾分哭腔。
“都快烤好了，我好不容易提過來的，你難道，不吃一塊兒再走嗎？”
眼看著他要哭出來，蘇萱眼眶也跟著紅了幾分，“也是，樊冬冬親自提回來的地瓜，肯定甜得很。”
“那你，給我拿一塊吧，我路上吃，你看行嗎？”
“那你等著！”
少年松開她，轉身跑進了風雪中。
蘇萱眸中晶瑩閃爍，望著他的身影對走過來的樊湘道：“大晚上勞姐姐出來，實在是對不起。”
樊湘無奈又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跟我還說這個？”
話落，她將手里的帕子塞給蘇萱，而后越過她下了臺階。
“蘇大人。”她斂衽行禮。
蘇瑾的視線總算從蘇萱身上移開，落在了樊湘臉上。
“樊二小姐。”
樊湘笑得溫溫柔柔，語氣很是客氣：“蘇大人難得來府上一次，近日風雪交加，冷得很，不如進來喝杯茶再走吧。”
“多謝樊二小姐的好意，但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攪了。”
他說著，視線落在蘇萱身上，“家妹頑劣，想來給樊二小姐添了不少麻煩，今日我且接她回去，他日再登門道謝。”
“不必。”樊湘笑意不減，“幺幺很好，我很喜歡她。若非蘇大人親自來，我是舍不得她走的。”
聞言，蘇瑾深深看了她一眼，還未來得及言語，就聽見急切的腳步聲，偏過頭，便瞧見是樊棟急匆匆跑回來，捧了一塊烤地瓜，交到了蘇萱手上。
“給你。”
少年鄭重的將地瓜遞給她。
蘇萱看著手上被少年用草紙包好的地瓜，又看了看衣衫單薄，仍未穿裳衣的少年，眼眶熱了熱，笑了。
“多謝你啊，樊冬冬。”
她伸手揉了揉樊棟的腦袋。
少年眼眶紅的厲害，倔強的偏過臉去，咬著唇沒吭聲。
蘇萱心知，既已失信，此時無論再說什么，都已經無用。
于是收回視線，捧著那塊熱乎乎的烤地瓜同樊湘告了別。
樊湘雖想留住蘇萱，卻也知曉有些事，蘇萱必須回去處理，便只能嘆息著應下，而后偏過頭問樊棟：“冬冬，我要去送幺幺，你去嗎？”
少年倔強地不吭聲，也不看她。
樊湘又心疼又無奈，交代霜降看好樊棟后，便帶著白露去送蘇萱。
蘇家的馬車停在樊家府門前，蘇萱一路捧著烤地瓜走出來，掌心是熱的，心里也是暖的。
她同樊湘擁抱道別，而后上了馬車。
很快，馬車緩緩移動，車輪壓在地面，發出吱呀的聲響。
在這吱呀聲中，蘇萱垂眸，一言不發的看著那塊兒包的極好的烤地瓜。
然后，她便聽見少年帶著哭腔的一聲喊。
“蘇萱，我等你回來！”
聲音沙啞，卻鏗鏘有力，像是有貫穿夜空的力量。
蘇萱猛地掀開側邊的簾子，剛要探身出去，就被蘇瑾抓住了手腕。
“大哥……”
她紅著眼偏過頭，嗓音哽咽沙啞。
“難道，連這個也不可以了嗎？”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傷情，也許是她的眼睛紅的像是染了血。
堅毅如蘇瑾，到底是松開了手。
蘇萱彈出身子，沖著站在雪地里的少年擺手，“樊冬冬，我會回來的，下次回來，會給你帶禮物的。”
少年站在雪地里望著她，半晌，沖著她喊了一聲“好”。
轉過兩條巷子后，馬車入了長街。
少年的身影在尋不見，少年的聲音也再聽不見。
蘇萱低著頭坐在馬車上，一層一層的將裹著地瓜的草紙剝開。
“大哥吃烤地瓜嗎？”
她輕聲問。
蘇瑾看了她一眼，“將軍府不缺這一塊烤地瓜。”
“我知道。”蘇萱小心翼翼的將烤糊了的皮剝開，“但這塊烤地瓜很暖手，聞著也很香甜。”
蘇瑾眸光沉了沉。
“你究竟是喜歡地瓜，還是只喜歡這一塊地瓜？”
“我都喜歡。”
兩個人的對話似是意有所指，又似乎沒有。
蘇瑾皺了皺眉，馬車內陷入詭異的寂靜中。
烤糊了的皮被剝去后，紅色的瓤便露了出來。
蘇萱咬了一口熱乎乎的烤地瓜，頓時一臉滿足。
“嗯，果然很香甜。”
蘇瑾神色復雜，半晌，終究沒說什么。
下車的時候，風雪已經停歇。
將軍府門前的石獅子上落的雪還未有人打掃，看著像是長了白色的胡須。
蘇瑾先下了馬車，而后轉過身去接蘇萱。
彼時，蘇萱正彎腰走出來，原本想直接跳下去，待瞧見蘇瑾伸出的手后，先是一怔，旋即，莞爾一笑，朝他伸出了手。
“多謝大哥。”
蘇瑾臉色稍緩，“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
“自然是知道的。”蘇萱笑鶯鶯的。
蘇瑾將她抱下來，等她在地面站穩后，方才松了手。
可剛抬腳，就被蘇萱扯住了衣裳。
蘇瑾回頭看她。
“大哥背我回去好不好？”
蘇瑾挑眉，“你不知道你多重？”
蘇萱答非所問，“我想恃寵而驕。”
蘇瑾盯著她看了一瞬，見她笑眼彎彎，眼尾卻紅得厲害，就連鼻尖也是紅的，到底是背過身去，彎了腰。
“上來。”
“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蘇萱跳上他的后背。
蘇瑾背起她，穩穩地往前走。
門口的皚皚白雪被蘇瑾踏出一個又一個的腳印。
而這腳印，又一路從府門，蔓延至芳華苑。
“大哥？”
蘇萱詫異，她原以為，蘇瑾帶她回來，是要讓她去見蘇威夫婦的，不成想，她誰都沒見，就被蘇瑾送回了自己院子。
芳華苑的院門開著，蘇瑾背著蘇萱走進去。
站在廊檐下搓手的等陶書瞧見后連聲大喊：“少爺，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他激動地沖進屋子，緊接著一群人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