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哭？”
蘇萱緩緩抬起頭時，便在模糊的視野中，看到了蘇瑾熟悉的輪廓。
她想要喊一聲大哥，可張開嘴眼淚就掉下來，以至于她根本說不出話。
蘇瑾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幫她擦了臉上的淚。
而后將人抱進了懷里，輕輕撫著她的背道：“我不過是臨近年底忙了一些，你怎么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副樣子？”
蘇萱聞言更委屈了，抱著蘇瑾哭出了聲。
蘇瑾無聲地嘆了口氣。
蘇萱哭了大半晌，總算是停了下來。
因著將蘇瑾胸前的衣裳全都哭濕，冷靜下來的蘇萱，不得已離開了這個溫暖又濕潤的懷抱。
蘇瑾挑眉，“用完就丟？”
“不，不是。”蘇萱扭捏的反駁。
蘇瑾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那就是用完就扔。”
蘇萱下意識的點頭，等回過神來又連連擺手。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大哥，你聽我說……”
“嗯，說。”
蘇瑾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蘇萱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蘇瑾好笑地歪了歪嘴角，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下：“按理說，腦子里的水流干了，人應該更聰明了一些才是，幺幺你，怎么反而笨拙了。”
“我本來就笨，只是你以前沒發現。”蘇萱低下頭，小聲嘀咕。
“你說什么？”蘇瑾挑眉。
“沒……”
蘇萱搖了搖頭，而后抬眸看他。
“大哥，你知道沈家嗎？”
燭光下，蘇瑾硬朗的面容有些柔和，可住在陰影中的那一半兒，卻又有些冷沉。
那一雙深邃眼眸在燭光下明明滅滅，叫人看不真切。
“怎么了？”
他不答反問。
蘇萱的心，卻陡然沉了幾分。
直覺告訴她，蘇瑾知道，蘇瑾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的，對不對？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蘇萱傾身上前，伸手扯住蘇瑾的衣裳。
她的目光執著，聲音沙啞，語氣間是滿滿的忐忑，期待，失望，和快要溢出來的小心翼翼。
“知道什么？”蘇瑾面無表情的反問。
“我……”
蘇萱啞聲，像是剛點燃就被一盆冷水澆滅的蠟燭。
她眸光暗淡下去，無助的低下頭，抓著蘇瑾衣裳的手，也隨之垂落。
半晌，輕輕搖頭。
“沒什么。”
蘇瑾雙眸緊盯著他，烏黑眼眸里有暗流涌動。
“蘇萱。”
他鮮少這般連名帶姓地喊蘇萱，以至于蘇萱僵了一瞬后，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你永遠都是你。”
蘇萱有些懵，眉頭皺了皺，輕輕搖頭。
“我不明白。”
“大哥，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記得，你永遠都是你。”蘇瑾神情沉著，語氣沉穩。
他伸手為蘇萱整理了垂落在臉頰的碎發，繼續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蘇萱，無論你是誰，你都是為自己而活。”
蘇萱緊盯著蘇瑾的臉，想要從他臉上看出哪怕一絲一毫沉著之外的表情。
然而，沒有。
什么都沒有。
所以，她什么都看不出。
“我知道了，大哥。”她垂下眼簾，輕聲道：“我會為自己而活的。”
“嗯。”
蘇瑾收了手，起身道：“夜深了，你且安心睡吧。”
“那你呢？”蘇萱抬起頭望他，四目相接時，她問：“你要去哪兒？”
“自然是回去。”
“不回去可以嗎？”
蘇瑾略挑眉，沒有吭聲。
蘇萱眼眸一錯不錯地望著他，“大哥能留下來陪我一晚嗎？”
蘇瑾沒答話。
蘇萱咬了咬唇，鼓起勇氣道：“就一晚。”
怕蘇瑾不答應，她又道：“我心里很不安，一直在做噩夢，有大哥在的話，我會睡得很好的，從前只要大哥在，我都睡得很好的。”
蘇瑾眸光沉沉地望著她，像是在思考。
蘇萱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答話，便掀開被子下了床，上前小心翼翼地扯了一截他的衣袖，可憐巴巴的哀求：“大哥，求你了……”
饒是蘇瑾有一顆鋼鐵般的心，看著她哭紅的雙眼，聽著她哭到啥呀的嗓音，在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心下冗長地嘆了口氣，而后，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大哥你最疼我了。”
蘇萱由悲轉喜，暗淡的雙眸里再次閃現光芒，她撲上來，開心的抱住了蘇瑾。
真好，她抓住了最后的機會。
她如是想。
這一晚，蘇萱用盡渾身解數后，終于成功把蘇瑾拐上了她的床。
她心下成就感滿滿。
以至于，等兩個人真的躺下來，她成功抱上蘇瑾的胳膊后，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她的開心，從心里一直蔓延到夢里。
小時候，她羨慕別的小孩子有家里人。
她記得，剛讀小學的時候，她的同桌是個扎著馬尾辮，長得很可愛的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很怕黑，晚上自己睡的時候，半夜醒來發現黑漆漆的房間里只有自己時，總是害怕地哭。后來，她哥哥知道后，晚上就一直陪著她睡，那之后，小姑娘每一晚都睡得很好。
蘇萱當時聽聞的時候，只覺得羨慕非常。
而如今，她也有哥哥了，她也有哥哥陪著睡了。
她滿心歡喜，雀躍非常。
以至于，夢里她都回到了小時候，在聽到小姑娘說完后，也炫耀的告訴人家，“我也有哥哥，我哥哥知道我做噩夢，也陪著我睡呢！”
夢里的小朋友很配合，張大嘴巴“哇”了一聲說，“那你哥哥也很疼你啊！”
她說，“是啊是啊，我大哥最疼我了。”
她嘴上如是說，心下如是想。
然后，一整個夢里，她都滿心歡喜。
而躺在她身旁的蘇瑾，卻是許久都未曾入睡。
黑暗中，他雙眸緊盯著眼前的虛空，卻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身旁睡得香甜的蘇萱笑出聲，他方才回過神來。
黑暗中，他看著少女彎起的嘴角，眉眼也跟著彎了彎，須臾，無聲地笑了。
也不知睡夢中的少女究竟夢到了什么，抱著他胳膊的手緊了又緊，卻是笑了又笑。
他莞爾，又覺有趣。
盯著她看了好半晌，直到她不再笑，方才伸手幫她將散落在臉上的發絲攏到耳后。
“大哥……”
他身子驟然一僵，須臾才發現，這是少女睡夢中的囈語。
他無聲失笑，“你是有多喜歡我？”以至于連做夢都夢得到。
暗夜里，少女睡得香甜，盤在窩里的小彩輕輕探出腦袋朝床榻張望。
但，無人回答。
蘇瑾微微側身，低頭在少女額前落下一吻。
窗外，寒風驟歇，雪落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