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寂靜半晌，蘇萱無語望房梁。
老天爺！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扯謊，而是一群人里混進了一個憨厚的老實人。
很明顯，蘇瑾的話是為了緩解尷尬，好讓月夫人留下。
而蘇武，這個腦子不轉的鋼鐵直男，硬生生把氣氛凝固住了。
“老二啊，你……”蘇威神色復雜的跟卜君荔對視一眼后，斟酌著開口。
“我覺得老二說的有道理。”卜君荔打斷他的話，扭頭對蘇武道：“我們這就按你說的辦，不過，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不能所有人都耗在這里。”
蘇武認同的點頭。
卜君荔道：“這樣，老二，你先回去，我跟你爹先留下來看看老大的情況。”
“好。”蘇武點頭，“那我送小妹一起回去。”
“不用。”卜君荔擺手，“我跟你爹，還有你姨母年紀都大了，不能熬夜，得讓幺幺留下來照顧你大哥。”
蘇武不認同地皺眉，“這怎么行？小妹一個女兒家，照顧大哥如何能方便？我來照顧大哥。”
“那更不行了。”卜君荔蹙眉，“今日天這么晚了，總不能一家人都耗著，總得有個人回去好好歇息，以便明日主持大局，難不成你想把主持大局的事兒，教給幺幺？你忍心嗎？”
蘇武，“……”的確不忍心。
卜君荔嘆了口氣，道：“事情就先這樣，再說了，幺幺一個姑娘家，肯定比咱們心細，肯定能把老大照顧好的。”
蘇武，“嗯。”
“那就這么說定了！”卜君荔拍板釘釘，“夫君，你去命人煮姜湯，再弄些被褥過來，月娘，你先給老大瞧瞧。幺幺，你去讓人弄些熱水來，以備不時之需。”
月夫人滿心復雜，但見卜君荔沖自己使眼色，只能應了。
“行了，都差不多了，走吧，兒子，娘送你出去。”月夫人松了口氣的模樣，眉眼間似乎還跳躍著幾分激動，似乎……還有幾分快按捺不住的歡喜。
蘇武心下困惑，又覺得自己不能這么想自家娘親，于是便點了頭。
其余三人假模假樣的忙著，蘇萱望著被卜君荔領出去的蘇武，心有不忍。
——二哥，別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沒眼力勁了……
眼瞅著蘇武走遠，蘇萱和蘇威對視了一眼，月夫人無奈的搖頭，蘇瑾沒事兒人似的躺著。
很快，卜君荔折返回來，一回來便開心地道：“終于把煩人精給哄走了，來來來，麻將打起來啊！”
片刻后，四人落座。
在蘇威的教唆下，蘇瑾也過來，坐在了蘇萱身旁觀戰。
用蘇威的話說，就是“老大聰明，打麻將這么簡單的事情，看看就會了。”
對此，蘇瑾不置可否。
旁人也沒多說什么。
倒是蘇萱，聽著身后人清晰可聞的呼吸聲，以及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類似于雪松的氣息，莫名的緊張和慌亂。
以至于，好幾次頭腦不清，亂打牌。
一連輸了幾句后，坐在她身后的蘇瑾看不下去，直接過來握住她的手，然后替她打了一張牌出去。
“八條……”
低沉悅耳的聲音落入耳中，蘇萱小臉“騰”地燒了起來，心跳更是快的沒邊。
“豁！老大學的很快啊！”蘇威出聲夸贊。
“我生的，能不聰明嘛？”說完這句，卜君荔打了個二餅出去。
然后，她的好大兒便回了她一個字：“糊——”
卜君荔摸牌的手將在半空。
蘇威想笑不敢笑。
月夫人用手帕壓了壓上揚的嘴角。
蘇萱緊抿著嘴角，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真的，有孝順，但不多。
但，卜君荔這么一個征戰沙場的女巾幗，怎會跟自家兒子計較呢？
她很快的給了銀子，然后開啟了下一局。
然后，剛一開局，她才剛打出去兩張牌，便聽見來自她好大兒的一聲“杠……”
多么清脆悅耳的聲音啊！卻是硬生生坑了她四兩銀子！
卜君荔抬眸看了他一眼，見他伸手將蘇萱整個兒護在懷里，神情自若的碼牌，打牌，姿態瀟灑隨意，舉手投足間盡顯迷人風姿，便暗暗勸自己：自己生的，自己生的，自己生的，要忍，要忍，要忍！
畢竟，滿京城，也就只有她生了這么優秀的兒子。
這么想著，卜君荔心情好了許多。
甚至還覺得自家老大別的不說，至少當兄長當的好啊！還知道護著自家妹妹，嗯嗯……不錯，是個好孩子。
然而……
這種想法維持了半個時辰不到，卜君荔便想擼起袖子打人。
“老大，你故意的吧！”
在蘇瑾杠了她三回，糊了她三把，又自摸了兩把后，卜君荔終于忍無可忍地爆發了。
見狀，蘇威忙打圓場，“夫人息怒，夫人喜怒啊！這打牌嘛，都是看運氣，再說了。老大也不是故意的不是？”
“對啊，姐姐，老大摸牌之前，也不知道會摸到什么，只是，湊巧罷了。”
月夫人跟著勸道。
蘇瑾下巴抵在蘇萱頭頂，聞言將牌碼好后，沖著卜君荔淡淡道：“娘，牌場如戰場，難不成，娘還需要我讓著？”
“你——”卜君荔氣噎。
蘇威忙遞上一盞熱茶，“夫人快喝口茶消消氣，再者，老大說的也沒錯，這牌場如戰場，一切都瞬息萬變的，再者，牌桌上那都是敵人，哪兒有親友啊。”
“是啊，姐姐。”月夫人緊跟著勸，“你看前些日子，咱們不好贏了老二和幺幺好多錢么？”
“好像也是啊。”卜君荔回過神來，神色有所緩和。
蘇瑾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視線，而后抬手摸了摸蘇萱的頭。
蘇萱：？
這是安慰嗎？
蘇威則松了口氣，笑著道：“這不就是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嘛！”
“……也是。”
卜君荔被哄好，眾人繼續摸牌打麻將。
蘇萱窩在蘇瑾懷里，默默地吃點心喝茶。
然后……
“糊——”
命運的齒輪再一次轉動，神奇地轉到了蘇瑾和卜君荔的身上。
因著就坐對面，蘇萱清楚地看見了卜君荔咬牙切齒，想暴打蘇瑾的表情。
而蘇瑾，則不動聲色地伸手將落在蘇萱衣裳上的點心渣拂去，微微歪著頭看卜君荔：“娘不會是輸不起吧？”
一句話，成功將卜君荔的怒火引到至高點。
偏偏，又讓卜君荔下不來臺。
作為觀眾的蘇萱默默低下頭。
怎么說呢？
她大哥，有孝心，但不多。
至于她娘親——
應該有被這個好大兒孝到。
“怪我，都怪我。”
新一輪麻將開始后，有火發不出的卜君荔氣呼呼道：“定是我生你的時候，多給你生了個腦子，老二才會那么缺心眼！”
蘇瑾淡淡反駁：“娘這話不對。”
“怎么不對？”卜君荔瞪他。
“六萬。”蘇瑾打完牌后，解釋道：“除非我跟老二是一胎雙生，不然，完全沒有這種可能。”“再者，拋開這點兒，從正常生育繁殖來說，即便老二缺了心眼，那缺少的心眼，也只會留在娘的肚子里，然后傳給老三。”
話落，屋內寂靜如斯。
卜君荔的臉色萬分不好。
月夫人低著頭，幾次拿帕子去擦嘴角。
蘇威憋笑已經憋到面容頃刻間換了無數表情。
蘇萱端詳完自家老爹的各種表情，見他已經從左顧右盼，到仰頭望房梁，不由心生同情。
這么短的一會兒功夫里，老爹他一定是把過往所有悲傷苦痛的事情想了一遍兒，不然，臉上不至于那么多表情。
“都怪你！”
氣悶半晌，又想不出什么話反駁的卜君荔，抬腳踹在了蘇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