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湘溫柔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支開的簾子，“幺幺很善良，方才那件事，換成我，就不會管。”
蘇萱訝異。
樊湘收回視線，看著她繼續道：“我回京城的時間不久，但爹爹總說我，雖知書達理，骨子里卻有些冷漠。”
“有嗎？”蘇萱疑惑，“我覺得沒有啊，我覺得婠婠姐姐你很好，對我們也很好，在馬場的時候，還一直提醒我三哥不要說錯話。”
樊湘輕笑著搖頭，“不一樣的，我對你們與旁人不同，最初是因為，你我兩家交好。”
她頓了下，拉過蘇萱的手，垂著眉眼柔聲道：“我來之前，我娘同我說，蘇家和樊家，是一體的，若有一家不好，另外一家，也不會好。”
蘇萱心說，這倒是真的。
樊湘繼續道：“因著兩家交好，我爹娘很喜歡你們，所以，我見你們時，心覺親近，再者，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也是真的很喜歡你們。”
蘇萱嘿嘿笑了，“婠婠姐姐，我也很喜歡你。”
樊湘抬起眼眸看她，含笑的眸子里，帶著羨艷，“但，我對你們親近，并不代表我人好，只是咱們關系不同罷了，換成旁人，我是不會管的。”
蘇萱有些愣怔。
樊湘笑了笑，“就比如剛剛那人，我其實也瞧見他了，但我，視若無睹，一點兒也沒有要幫他的心思。”
她說這話時，臉上的笑容，依舊柔和，可不知怎的，蘇萱忽然有些冷。
樊湘直視著她的眼睛，繼續道：“這便是你我的不同。”
蘇萱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你長在將軍府，俠肝義膽，有一顆炙熱純良的心，但我長在清和康家，自幼受舅父、舅母教導，他們不光教我讀書識字，琴棋書畫，更教我洞察人心，明哲保身。”
“所以，與我無關的人，無關的事，我都不會插手。”
“哪怕那人，生命垂危。”
蘇萱一驚震驚到說不出話，畢竟，樊湘看起來，太溫柔了，以至于會讓人有種，她是菩薩心腸的錯覺。
可如今，這個看上去溫柔善良的女子，卻告訴她，她是明哲保身的人！
可，怎么會呢？
明明這個人看起來那么溫暖，那么溫柔，怎么會是那種冷血冷情的人呢？
見她傻了眼，樊湘笑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她捏了捏她的手，柔聲道：“幺幺，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今日才會同你說這些。”
“當然，我也沒有說你有錯，你不過是有一顆赤子之心。”
“婠婠姐姐，我不明白……”蘇萱困惑極了，事情的發展，和那些所謂的為人處世之道，似乎，已經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圍。
“你啊……”樊湘嗔笑著搖頭，輕聲問她：“我翹著那人，的確是病的厲害，似乎，也咳了很久，你說，今日路上那么多人，他又咳了那么久，為什么直到你出現，才管他，是走在咱們前頭的那些車隊，沒有發現嗎？”
蘇萱身子一僵，臉色一點一點的白了下去。
“幺幺，那書生瞧著，的確是可憐，他寒窗苦讀數年，也的確是不容易，可幺幺，那些人都沒管他，是因為怕花銀子嗎？”
“顯然不是。”
樊湘輕輕搖頭，“是因為今日放榜，若是同這些趕來觀榜的考生有些牽扯，萬一那些考生再高中，難免不會被有心之人拿來做文章。”
蘇萱臉色煞白，“那姐姐你怎么不攔著我？”
“你別怕。”樊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我只是說，萬一。但你下車時，我已然瞧過了，附近沒什么特別的人，你不要擔心。”
蘇萱松了口氣，“而且，蘇二哥哥也在，如果真的不能插手，他當時便制止你了，既然他默許了此事，便說明，此事無礙。”
“婠婠姐姐，你嚇死我了。”蘇萱帶著哭腔哀嚎。
樊湘笑起來，“我不是有意嚇你，我是覺得，你可能想不到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再者，幾日后，便是賞菊游園會了，你既是要參加賞菊游園會，萬事便需得多思、多想，免得著了別人的道。”
蘇萱湊過去抱著她撒嬌，“我不行，我想不到那么多，婠婠姐姐，你也去賞菊游園會吧，到時候我跟你一起，這樣，有什么事有你提醒我，我就不會出錯了。”
“你啊……”
“好不好嘛，婠婠姐姐，我求求你了。”蘇萱可憐巴巴的哀求。
樊湘無奈，“此事，我不能做主，你需得等我回去同爹娘商議。”
“謝謝婠婠姐姐，我就知道，姐姐你最疼我了。”
見她破涕為笑，樊湘嘆了口氣，“日后行事，可莫要如此，還有，等下入了城，便吩咐人，把那書生送入醫館，若是不放心，叫人盯著些便是，千萬不能帶他回將軍府，聽見沒有？”
“聽見啦聽見啦！”
蘇萱笑嘻嘻的點頭，想到什么又道：“對了，姐姐，我那兒還有一塊兒挺好的翡翠，等我回去，給你做個發簪好不好？”
“別了，馬上就是賞菊游園會了，你還是把我教你的東西，多練習練習，別回頭去了游園會，被人嘲笑。還有，你若有心，以后有時間在做也不遲。”
“知道啦知道啦。”蘇萱點頭答應，繼續抱著樊湘撒嬌膩歪。
樊湘不大放心，繼續道：“我也不是讓你做壞人，只是幺幺，這世間諸多險惡，有時候做了好事，反而會惹上麻煩。你日后行事，千萬要多想一想，知道嗎？”
蘇萱連連點頭。
她知曉，樊湘這是真的拿她當自己人，才這般同她說，若是拿她當外人，那大可不必以剖析自我的方式，來教導她為人處世之道。
這樣的人，真的很好。
溫柔大方，聰明圓滑，卻又分得清親疏遠近，的確是最適合做朋友的人了。
按樊湘交代的那般，一入城，蘇萱便吩咐護衛將那書生送到了醫館，又贈了他一些銀兩，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甚至于，連那人的名字，她都未曾過問。
抵達將軍府的時候，已經是巳時末。
“幺幺……”
卜君荔得了消息后，早在車隊還沒進巷子時，便和月夫人一起等在了府門外。
蘇萱聽見聲音，猛地睜開眼睛，彎腰出了車廂。
“娘，姨母……”蘇萱站在車架前，歡快地沖著兩人招手，而后不等小廝放下馬凳，便跳下車，朝著兩人跑了過去。
“哎，你小心些。”
卜君荔不放心的叮囑。
“哎，沒事兒。”蘇萱先后抱了抱兩位長輩，笑問：“爹爹和大哥是上朝還沒回來么？”
“嗯。”卜君荔點頭，解釋說：“今天是放榜日，你大哥要入宮面圣，好回稟此次秋闈的情況，你爹，是上朝還沒回來。”
蘇萱點頭，見日頭刺目，便笑著挽住兩位長輩，“外頭日頭大，娘，姨母，咱們進去說話。”
“哎……”
兩位長輩一同應聲。
蘇萱挽著兩人邁過門檻往里走，想起什么來，又回頭對站在馬車前的蘇武喊：“二哥，你找人幫我把明心送回去。”
蘇武頷首答應。
蘇萱這才歡歡喜喜地進門去了。
一個多月不見，兩位長輩對著蘇萱好一番心疼關心。
一人一句的，不是瘦了，就是黑了。
蘇萱聽得哭笑不得，擼起袖子，攥著拳頭道：“娘，姨母，你們看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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