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樊湘看向她，眸光依然溫柔，可眉眼間，卻又有堅不可摧的堅定。
“人與人的關系，并非是血緣關系，可以衡量的。”
“生你的人，未必愛你。不生你的人，也未必不愛你。”
“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能輕易下斷論的。誰愛你？誰又真正疼愛你？一切，都是需要你自己去判定的。”
蘇萱困惑，“可，這世上怎么會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
樊湘的笑容里，夾帶著一抹苦澀和悲涼。
蘇萱看著她，腦袋嗡地一下，忽地就想起前世讀小學時的事情。
那時候，她有一個同桌，是個男孩子。那個男孩子，身上經常有傷，且都在不明顯的地方。
可，大家都沒有發現，就連她，也是偶然發現這件事的。
她起初，以為同桌是被壞學生欺負了，便勸說同桌，把此事告訴老師。
可同桌卻說，沒用的。
她當時想，怎么會沒用呢？怎么可能沒用呢？先前別人欺負她時，她都告訴老師了，明明有用的啊……
她不死心的勸說，想要同桌相信老師，相信老師會幫他解決麻煩。
同桌大抵是被她嘮叨得煩了，便猛地抬起頭問她，“如果欺負我的不是壞學生，而是家里人呢？”
她愣住，吭吭哧哧地說，“怎么會？家里人怎么會欺負你？”
那時，男生掀開衣服給她看腰上的掐痕，他說，你看，這掐痕還腫著。
她當時心疼的不行，她說，“我幫你涂點兒藥吧。”
男生沒接話，只看著她的眼睛說：“你知道我身上的傷，是哪兒來的嗎？”
她忽然有些不敢聽下去，只一個勁兒地說“我幫你涂藥好不好？”
男生不接她的話，自顧自地道，“這些，是我媽親手掐的，她恨我，討厭我，巴不得我死的那種。”
那是偶后，尚且年幼的她，還不知這世間的許多齷齪，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了，一個勁兒的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跟你媽媽長得那么像，你是她生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疼愛你，你騙我，這天底下，就沒有不疼愛孩子的父母。”
那時候的她，一直堅定的認為，天底下的父母，都是疼愛孩子的。
同桌冷笑，“若真如你所說，那你為什么會是孤兒？你為什么會在孤兒院？”
是啊，如全天下的父母，都疼愛的自己的孩子，她又怎會在孤兒院呢？
“幺幺？幺幺……”
回憶驟然襲來，只一剎，便席卷了蘇萱的所有心神。
待回過神來時，就見樊湘擔憂又心疼地望著她，“幺幺，你怎么了？”
“我……”
她剛一張嘴，便有咸澀的溫熱滑入口中。
“幺幺，你到底怎么了？”
見樊湘擔心的快要哭了，蘇萱伸手往臉上摸了一把，笑了。
“我沒事。”
“那你怎么哭了？”
“我這是熱的。”
樊湘眼眶紅了，“幺幺，你……”
她有些說不下去，索性別開了臉。
“我真沒事。”蘇萱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又往衣服上蹭了蹭手，這才伸手去拉樊湘的胳膊。
“好姐姐，我真的沒事兒，我剛剛……剛剛就是有點兒想不通而已。”
“真的？”樊湘紅著眼看她。
“嗯，真的。”蘇萱點頭，“可能我一直活的太好了，父母偏寵，兄長疼愛，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便以己度人，覺得這天底下的父母，都是疼愛子女的。”
樊湘松了口氣，“你可真是嚇死我了，我看你那失神的模樣，還以為……還以為你被拋棄了呢。”
“怎么可能？”蘇萱笑出聲，打著哈哈道：“誰敢拋棄我啊！我就是沒見識，聽聞這世間事，同自己想的不一樣，便有些難過罷了。”
“你啊……”樊湘提著的那顆心，徹底放松下來，戳了戳蘇萱的額頭，眉眼里，卻全都是羨慕。
“以后可莫要如此了，不然啊，我怕你這顆小小的心，它不夠傷的。”
“嘿嘿……”
蘇萱傻笑。
正此時，蘇武、蘇卿并肩走進來，瞧見兩人后，蘇卿驚詫道：“我們不過出去這么一會兒，你們倆的眼睛，怎么全都紅了？”
蘇卿蹙眉沉思，拿扇子在掌心敲了下。
“該不會，你們倆趁我們不在，抱頭痛哭了一番吧？”
“是的沒錯。”蘇萱一本正經的點頭。
“不是，至于么？”蘇卿擰起好看的眉，“實在不行，咱們等天涼爽些，再來學騎射也不遲，好好說，二哥也不是不答應，你們倆，至于抱著哭一場么？”
“沒有。”樊湘收拾好心情，溫笑著開口：“蘇三哥哥，幺幺她，同你說笑呢。”
“那你們怎么眼睛紅了？”蘇卿目光在兩人臉上打轉。
蘇武皺著眉頭，板著臉，沒說話。
蘇萱和樊湘對視了一眼，而后笑道：“這是我們女孩子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你們。”
“對，秘密。”樊湘附和的點頭。
蘇萱伸了個懶腰，“時間不早了，咱們抓緊時間吧，再磨蹭，可就該吃飯了。”
她說著，站起身，又走到樊湘身邊把她攙扶起來。
隨后，沖著蘇武、蘇卿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咱們開始吧！”
因著兩人沒來時，蘇武一直在指導樊湘騎馬，蘇萱便沒好意思跟樊湘搶人，只讓蘇卿指導自己。
雖說蘇卿比文不如蘇瑾，比武不如蘇武。
但跟旁人比，那還是很厲害的。
“對，就是這樣，把韁繩攥好了！”
為了讓蘇萱更快適應，待蘇萱上馬后，蘇卿也上來了。
“你不是有自己的馬？”蘇萱扭頭，疑惑地問著身后的人。
“這不是為了讓你更快的適應么？”蘇卿勾唇，笑的甚是風流。
“再說了，咱們是兄妹，你怕什么？還有，有三哥教你，是你的福氣！你知道京城里，多少世家千金，想跟我同乘一匹馬，都沒有機會嗎？”
蘇萱默默翻了個白眼。
“你專心點兒。”蘇卿抬手在她腦袋上拍了下，叮囑道：“別老走神，等下把我教的重點，都好好記下，免得回頭被二哥教訓。”
“知道了。”
“還有，你要慶幸，慶幸如今是我教你，這要是換成二哥教你，可有你受的。”
聞言，蘇萱下意識地去找蘇武的身影。
就看見蘇武正微微仰著頭，同騎在馬上的樊湘說些什么。
“現在，意識到我的好了吧？”蘇卿得意洋洋地說道。
“嗯。”蘇萱認同的點頭，但想著蘇卿的一貫不靠譜，忙道：“三哥，好歹是我頭一次騎馬，等下，你可千萬收斂著些。”
她可不想體驗生死速度！
“好嘞，你就瞧好吧！”
蘇卿爽快的答應了，然而，不等蘇萱點頭，他便猛地一夾馬腹，大喝一聲“駕”。
聲音響徹在耳畔時，蘇萱被震得耳膜發麻，然而，還不等聽覺恢復，她坐下的駿馬便“嘶鳴”一聲，揚起了前提。
緊接著，便如離弦之箭一般，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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