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百里云再次回過神來時,已經是兩天后的事情了。
正如同他之前聽到的一樣,被罰到思祖臺來反省,為期半年。
期間似乎有人找過他,和他說過一些話。不過他都沒有什么記憶,因為一直有兩個字在他腦中環繞——恥辱!
同時也為他自己不值,更為躺在床上的百里滔不值!
想到百里滔為了維持百里家,殫精竭力數十年,若是他見到當日之事,必然會氣得吐血,或許他更愿意這樣長睡不醒,或者死去更好吧!
“你覺得你一直這樣就能夠振興百里家了嗎?”
突然一個刺耳的聲音在百里云耳邊響起。
“你可想過你的爺爺,他現在還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你可想過你的父親,他數年來東奔西走,為你求藥,至今下落不明!”
“你可想過百里彰,他為你刀山火海,至今卻仍被百里卓折磨!”
一句句話如同剜心尖刀,卻又是治病良藥,讓原本渾渾噩噩的百里云猛然清醒了過來。
“是啊,為什么要為一些不值得的人,就放棄關心,愛護自己的人呢?”
“如果他們真的無藥可救,那就由他們去好了。百里家并非只有他們那些人,仍然還有不少正在為百里家奮斗的族人,這些人才是家族的希望!”
“這些恥辱只要記下就好了,只要重振百里家,必然再無人敢小覷!”
百里云被剛才這幾句話一刺激,又想到這些,心神頓時清明不少。
同時他也回憶起來,這個聲音并不是今天才出現,而是這兩天都有出現。不過之前都是在鼓勵他,只有今天才說的狠決一些。
“會是誰呢?”
百里云急忙起身,從山洞中跑了出來,想去找尋那說話之人。
可惜他找遍思祖臺四周,卻并未發現任何蹤跡。
百里云有些失望地回到思祖臺,望向遠處群山。
此時太陽初升,一縷縷陽光照射在霧繚繞的群山間,倒有幾分云蒸霞蔚的意境,讓百里云胸懷大開。
他又環視四周,這才發現思祖臺是一個二、三十丈寬的圓臺,圓臺上除了稀疏地矗立著幾根石柱外,四周竟是光禿禿的一片,毫無生氣。
百里云見那幾根石柱立的有些怪異,顯然并非天然生成,便好奇地走上前去查看。
他看了看這幾根石柱,發現上面大都刻著一些懺悔,哀怨的話,只有一根石柱上的字與眾不同。
“殺!”
百里云看到這個字,感覺這個字雖然是簡單,而且無任何章法,但是卻讓人有種劍拔弩張,霸道無比的感覺。
百里云又見下面有幾行小字,便又朝下看去。
“百里家不可辱,縱九死無悔!百里狂!”
“竟然是他!”
當百里云見到百里狂這三個字時,心中一陣驚訝。
前不久他在家族秘史中見到過百里狂的事跡,他本是百里滔上一輩的人,算起來應該算是他的曾祖了。
百里狂天賦異稟,聰慧過人,曾被譽為百里家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本是家族重點培養對象,希望他能夠擊敗秦國百里家,完成先祖遺訓。
不過可惜的是,就在比試前的一個月,百里狂不知為何闖入邯鄲城中,將好友全家滿門,事后更是自廢武功,一言不發。
當時的家主還是百里滔的爺爺百里光,當他知道此事后大發雷霆,痛斥百里狂不忠不孝,愧為百里子孫。甚至激怒之下出手將其重傷,幸得族人勸阻,百里狂才撿回一條命。
不過就算如此,百里狂也是一直閉口不言,不肯說出實情的原由,無奈之下百里光便讓他到思祖臺來懺悔。
據說百里狂到思祖臺后曾狂笑三天三夜,引得群獸驚恐。
后來百里光也曾來過思祖臺,并與他懇談一夜,至于到底說了什么,家史中并沒有記載。
只是說第二天百里光回到百里家后,指派了下一任家主后,便只身出門。數月后方歸,歸來之時已經氣若游絲。
雖然當日百里光就與世長辭,但是臨終前卻讓人給百里狂送去了一個包裹。
百里狂見到包裹后,放聲痛哭,又足足哭了三天三夜,自此他終身未離開過思祖臺。
百里云默默地看著這行字,低聲道:“難道是因為他的好友侮辱了百里家,所以他才滅了對方滿門?”
“但若是如此,為何他又自廢武功呢?”
“看來百里公子今天的氣色不錯!”
正當百里云在思考百里狂事情的時候,突然趙權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百里云回過神來,見他正站在思祖臺不遠的山坡上,笑著看向百里云,卻并沒有走上來。
百里云見他并沒有走上來,心中對趙權生出幾分好感。
因為思祖臺雖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但是名譽上也只有百里家人才能到此,外人若沒有百里家的同意,是不能上來的。
不過趙權既然能夠到達此處,顯然也得到過百里琨的同意。但是他此刻卻只在山坡說話,并不直接上來,顯然是尊重百里家,同時也是尊重百里云。
百里云想到趙權在邯鄲城中雖然曾與自己為敵,但是那時畢竟各為其主,而且他此番前來恭敬有禮,算是給足了百里家面子。
于是百里云朝著趙權行了一禮,朗聲道:“原來是趙主薄,百里云失禮了!”
趙權見百里云如此行禮,與兩日前大不相同,知道對方已經接受了他的誠意。當下也不敢怠慢,急忙還了一禮。
“趙主薄既然有此雅興,何不上來一起共賞這山間美景?”
百里云自然知道趙權不會是瀏覽到此,不過想到自己此時也是勢單力孤,既然對方如此誠意,倒也可以交流一番,看是否能夠多個盟友。
畢竟天下不變的只有利益,盟友也可因利而變。
趙權聽到百里云的話,笑道:“老朽正有此意,既然百里公子相約,那就卻之不恭了!”
說罷這才緩緩地走了過來。
趙權上到思祖臺后,并沒有急著和百里云說話,而是朝著那幾根石柱行了個禮,這才看向百里云。
百里云見他如此恭敬,倒是有些意外地道:“趙主薄認識百里家的這幾位前輩?”
趙權笑著搖了搖頭道:“老朽初臨貴地,如何認得百里家的前輩。不過沖著百里家的名聲和百里公子,老朽當然也要行禮才對。”
百里云聞言,便也向他行了一禮道:“百里云代先祖多謝趙主薄!”
趙權急忙擺手道:“百里公子太過客氣,折煞老朽了。老朽雖然忝居四品,但終歸是平原君的家奴,請公子切莫如此稱呼。若公子不棄,就換老朽一聲......趙管事吧!”
百里云見他如此刻意拉近距離,知道他定有下文,若是自己太過刻板,反而不利于后面的談話。
于是他拱了拱手道:“如此百里云就斗膽稱呼一聲趙主管了,請趙主管也不再稱呼我什么公子,喚我百里云即可。”
趙權聞言,笑道:“好,正和老朽心意!”
說罷,兩人不由地都笑了起來。
雖然兩人都覺得相互之間的稱呼,有些生分與別扭,但是畢竟兩人曾是敵對關系,此刻能夠如此融洽,彼此也都十分滿意。
趙權笑罷后,捋了捋他的山羊胡須,緩緩地開口道:“平原君前兩日聽到你被家族擒拿問罪,擔心不已,連夜讓老朽趕過來勸......查看情況,好在貴族也是通情達理之家,倒是讓平原君白擔心了一場。”
趙權本是順口說“勸說”,但是想到前兩日百里云的表現,知道他忌諱別人干涉百里家事,便急忙改了口,說罷靜靜地看著他,想看他如何作答。
其實趙權這話也是半真半假,平原君聽到消息后,其實不僅沒有任何擔心,反而非常的高興。
而且他也確實讓趙權來百里家,不過不是勸說,而是施壓。讓百里家必須除掉百里云,最起碼也是廢掉他一身修為。
雖說在邯鄲城中平原君最后出手幫了百里云,那也是形勢所迫的自保手段,此刻有此機會,平原君他又豈會錯失?
不過趙權雖心有異議,只是知道平原君的性格,正想著如何說的時候,一個人的出現解決了他的煩惱。
出現的這個人就是信陵君,而且他只說了一句話,就讓平原君改變了主意。
“你覺得百里家眾人比你,我二人如何?”
這句話讓原本準備落井下石的平原君清醒了過來,想到邯鄲城中有他出手,更有信陵君協助,尚且讓百里云成功翻盤。現在僅憑百里家和百里卓,又有幾分機會除去百里云?
若是除不掉,必然又會引來百里云的報復,既然如此,不如趁機籠絡一番,說不定將來還能有所助益。
于是平原君讓趙權來了,讓他在危難之時力保百里云。若他經此磨難而不毀,可以和他多親近些,甚至可以讓他知道部分計劃。
信陵君似乎也十分重視他這次的百里家之行,又叮囑了他一番,最后又對他強調了一句話。
“等三日可回!”
當時他還有些云里霧里,直到后來各方齊聚百里家,他才有些明白。
而讓他也有些意外的是,百里琨竟然讓他們參加了家族會議,這讓他更加敬佩信陵君,百里琨等人果然不堪大用。
后來又如信陵君所料,百里云大鬧后,失魂落魄了兩日,果然在第三日清醒了過來。
“有勞平原君費心了!”
百里云淡淡地回答道。
趙權見百里云的態度比之前冷淡了一些,不由地對他又高看幾分。
其實此情此景,話都是一樣的話,但是態度,語氣卻很關鍵。
百里云自然是看透此中玄機,故而并不熱情,而且沒有下文,顯然是等著他開口。
“平原君也是一片愛才之心,當然也是公子你有大才!”
趙權又客氣了幾分,將距離拉遠了一些,試探著百里云。
“平原君抬愛了,倒是讓趙主管費心!”
百里云又將關系拉近了一些,他知道這種談話,就得你來我往,相互遷就,既不能太熱情,又不能太冷淡,不然都容易談崩。
幾人幾番試探下來,相互也達成了默契,從最開始的趙主管、百里云到現在的世伯,賢侄。
趙權這才正色道:“不知賢侄目前有何打算。若有需要老朽之處,但請直言!”
百里云聞言,心中一聲冷笑,知他是想探聽自己的虛實。
正想著如何應付他,無意間發現在陽光的照射下,之前那個殺字竟有些異樣,不由地又看了看,一看之下,臉色大變。
趙權見百里云神色有異,也跟著看去,臉色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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