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荒野,叢林密布,一條幽徑小路沿著大山迂回婉轉不見盡頭,更不知通向何方。
墨故淵和魚清潺兩人踱步行走,對于早前的變故兩人似乎還未從之前的鏡像里走出,只是各懷心思,不停琢磨那會在攬月追星里看到的一幕。
此刻夜已深,晚風徐徐,吹動樹葉沙沙作響,林間深處不時傳來陣陣野獸的嘶吼聲,此起彼伏,讓人不寒而栗。
半晌,墨故淵忽而朝著魚清潺靠近了幾分,后者有所察覺,不解抬頭看來,只見墨故淵笑著說道“風從東邊吹來,小心著涼。”
魚清潺將額前凌亂的發絲捋至耳后,望著無垠昏暗的前方,莫名嘆了一口氣,道“其實剛才我就一直在想,凌姐姐和我說他去神界無崖瀑布找尋的物件可以救下龍神,可是龍神最終還是隕落了,難道凌姐姐最后找到的那株葵花沒能救回龍神?”
墨故淵微微一頓,略作思量便開口說道“你是想說那株葵花和落葵有關吧。”
魚清潺揉了揉有些煩悶的腦袋,無奈說道“早前我們在青云鎮遇見蜚的時候恰好知曉有關羽涅和落葵的關系,而羽涅作為昔年半神之一的時光,誰也不知道他當年在神界做了什么,即便如今他沒有了記憶,可依他對落葵的在乎和關心,怕是從前就有著某種特殊緣由,其中關系錯綜復雜,我只是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墨故淵聽著魚清潺所言,心中亦是思緒不斷,關于羽涅的真實身份,這一路下來,眾人心中基本都已經確定他未失憶之前正是半神時光,只是為何早前他要當著自己的面拍散所有記憶,這就比較耐人尋味。
還有一點,那會凌九泉分明也在大荒地底,他肯定是見過時光的,即是如此,為何還要哄騙自己等人說羽涅當年是妖界的人,不讓自己知曉羽涅的真實身份。
“事情的確沒那么簡單,不過那些事情也不是我們現在能插手的,畢竟神界太過遙遠,至神魔大戰之后,中山經更是崩塌不復,你也別想太多,說不定哪天等羽涅恢復記憶之后就真相大白了呢。”墨故淵從咫尺物中取出一件薄紗,輕輕披在身邊人上。
魚清潺攏了攏衣袖,道出心中擔憂“我是擔心凌姐姐掘出的那株葵花萬一真和落葵有關豈不是兩者會產生沖突,要知道早些年里落葵還在長留山的時候凌姐姐就來山上找過她,不僅要了落葵一縷青絲,還將一本名為河圖洛書的古籍贈予落葵,難道凌姐姐想要救回龍神的關鍵是和落葵有關?”
墨故淵聞言倏然一驚,如魚清潺所言,自己還真未好好思量,關于凌九泉來長留山找落葵,還是幾人在歷練的途中,落葵偶然說出口,當時幾人也大感意外,只當是凌九泉來長留找尋某樣東西,恰好遇見的巧合罷了。
可時至今日,經過北境青云鎮一行,加上蜚透露當年關于和時光的恩怨之后,幾人不得不重新審視這段蹊蹺關系,尤其是關于落葵的來歷和身世。
“這都過去三千余年,凌九泉要是想復活龍神怕是早就去做了,依我看來,他在無崖瀑布里掘出的那株葵花即便是救回龍神的關鍵,可后來他趕去戰場太晚,恐怕已經無事于補。”墨故淵如是說道。
對此,魚清潺不置可否,墨故淵不了解凌九泉,可對于自幼守護在自己身邊的凌姐姐來說,魚清潺打心底認為凌姐姐不會那么輕易放棄,何況是他最后說出的那句話,仿佛已經成了凌九泉的一種執念。
“哎,還是以后等見到凌姐姐當面問問吧,要是他和落葵有什么誤會可得早些說清。”魚清潺喃喃傾訴,自言自語。
皓月長空,隱有幾顆零散星辰點綴,這亙古久遠的星辰要比這北境十萬大山的年份更加蒼老,就好像是宇宙之外的刑徒流放囚禁在此,一動不動,繼而望著這片山海世界千年萬萬年。
時間不語,卻回答了所有的問題。
答案不一,卻都讓每個人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方向。
宇宙浩瀚,四季交替,生老病死,愛恨別離,一切似乎都有某種跡象可尋,萬物周而復始,生生不息下,便構成了這個世道無盡輪回。
墨故淵腳踏黃土,背負軒轅,如一個遠行長征的劍客,又像是一個望眼欲穿的歸子,那時還是心性堅韌的少年,多年之后,已經成長到可以在這個山海異界獨當一面,是機遇也是挑戰,更是每每出生入死下的涅槃重生。
一位來自人界的少年,初生牛犢,手握上古十大神劍之首軒轅,又獲得后世第一位真神琉璃的本命法寶認主,身負龍脈穿越至此,更是習得道家真傳黃庭經,修為百尺竿頭,一日千里,可謂是得天獨厚。
甚者更是得佛家金蓮眷拂,得四兇之首混沌為伴,再遇道家真人莊子惠子點化,又有天機門真人胡八仙暗中傳道護法,縱觀山海仙妖兩界,當今屈指可數的幾位神境不論是真神亦或是半神,冥冥中皆與墨故淵淵源牽連,一切造化使然,或是有心人推演暗算,或是天道往復循環,大道可言亦不可算,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也許早有定數,又或許定數始終存在變數。
魚清潺從煩悶的思緒中回過神,入眼便是那位單薄消瘦的人影佇立在自己眼簾,這一會似乎他也變成了一把劍,勝過軒轅,堅忍不拔,百折不撓。
凌姐姐好像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但他的故事太多,從四海八荒時他就經歷了許多,可最后的一切他都寄托在龍神琉璃的身上,他告訴自己,說生活是一個黑洞,但還是有光會照進來,只是他的那道光最后消失了,她便想著自己要是也能成為凌姐姐的那道光該有多好。
魚清潺并不想走江,也不想做那遨游天地的真龍,更不想魚躍龍門成為什么新龍神,只是凌九泉將此事看的極其慎重且對自己期望甚高,她不愿凌九泉難過不開心,所以便應承了下來。
外面的世界她當然向往,可比起與凌姐姐相伴的時光,大荒情絲劫里的十里桃林才是她心中的柔軟,若是沒有遇見墨故淵,哪怕讓她一直留在大荒,做一個稱王稱霸的混世魔王,她也樂得自在。
可她生活里照進了太多光芒,以至于她自己成了光芒中最炙熱的存在,她不愿自己孤身一人沐浴,她想將自己身上的光分享給那些照進自己身邊的人,比如凌姐姐,墨故淵,后來還有了餃子,羽涅和落葵。
對自己好的人一定也要努力對他們好呀。
挑盡春風,去看四海潮生,去向海風許愿,在山海之中相見,未來某年某月,希望我們都能成為最好的自己。
大家千辛萬苦陪著自己走江入海,一路上的新鮮曲折,嬉鬧歡語,好像也沒有那么糟糕,雖然也有苦惱和困難,可時至今日,大家不都好好的在一起么,這一刻,魚清潺希望這一段旅途能慢一點再慢一點,至少她不想那么快走到南海。
可是不去南海,不躍過龍門,凌姐姐那邊肯定著急,還有北溟鯤也在滄海等著自己,那是不是只要等自己成神了,身邊所有重要的人都能永遠陪著自己了呢?
魚清潺憧憬滿懷,忽而信心十足,這一刻從未有過的殷切和盼望想要早點抵達那天,或許那時候,照亮的不僅僅是一道光,應是璀璨,是日暮無限中的年華歡愉,最親最愛的人都在身邊,是何其幸福。
在西山經北境,亙古萬年不變的幾顆零星忽有一顆朝著南邊劃過,直至沒入天幕盡頭,消失不見。
魚清潺抬頭癡癡望去,星辰暗淡的方向正是墨故淵的背影阻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她緊張低下頭,心中滿是期待。
幼時她常常拉著北溟鯤在大荒楓林的山巔望著漫天星辰,流星墜過,她便急匆匆閉上眼慌張許愿,可是她的愿望太多,北溟鯤告訴她星星都累了,哪里忙的過來,魚清潺害怕愿望不靈,便再也不敢隨意許愿。
今夜,她又偷偷許愿,只當這么多年過去了,自己從未許過什么愿望,星星應該沒有那么累了,希望她這一次心底的愿望,流星不要辜負自己。
山海藏于夢,生活一如常,余暉消失之前都不算終點。
“墨故淵!”
男子回頭看去,接著展顏一笑伸出一手,道“走吧,我已經察覺到羽涅他們的氣息了。”
魚清潺沒有伸手,而是瞪了一眼墨故淵,氣道“就你有能耐呢,餃子的氣息我可比你熟。”
墨故淵不為所動,笑著說道“我看你是想吃餃子了吧。”
餃子寓意極好,團團圓圓,一如幾人兜兜轉轉中的不離不棄。
“今年年底,便是天帝寶庫的開啟時刻,入得其中奪取五彩石便可通往參加山海榜,怎么樣,可有把握?”
“把握自然是有的,不過若是和魚姑娘碰到面了,我可是不敢有取勝的念頭。”
魚清潺挑眉,不悅說道“怎么,聽你這意思是有意讓我?”
“你這話說的,憑你的能耐我要讓你我不自討苦吃嘛,我是想某天你走江化龍成功,我怕連給你端茶倒水的份都沒有嘍。”
“好說好說,端茶倒水輪不到你,不過我家廚子少一人,我看你挺合適的。”
“給神做飯,我這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啊。”
魚清潺笑開了花,她伸手緊緊握住墨故淵,而后兩人十指相扣,并肩相伴,俯瞰北境萬里河山。
那時我們都說眼下正好,卻不知后來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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